沈芳年听着二叔的话,一面继续手上的动作,若有所思起来。
到了傍晚,庞英替他家少主传信,只是简要说了今日进展,看来纪煜那边是说不动了。
沈芳年也是暗自心焦,只得留给他四个字安慰:“稍安勿躁。”
沈家谁也没有想到,第二日,沈芳年竟得到了纪煜的传召。
清晨,那天子身边的內侍竟能毫不费力的知道她身在尚书府,便来宣口谕:贵妃谢氏染恙,陛下特宣谢夫人沈氏入宫探望宽慰。
这旨意来得突然,国丧期间,自然要素装简行,沈芳年倒也没时间也没必要做什么准备。不过是进宫探望贵妃,她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担心起谢芫姬来,是否是她生了重病,所以纪煜才会宣自己入宫呢?
☆、故纸堆
沈芳年步入永宁宫的时候,一下就感受到了拂面而来的暖风,在初秋乍寒之时熏得人周身都暖洋洋的。
可在初秋时节就拢了火?她隐隐有些担心,谢芫姬病得很严重?
再在宫女的引领下向内走去,她问到一股淡淡药味,还以为谢芫姬在卧床,却看见她正在榻上坐着,一身银白宫装映照着,气色看上去倒不是十分糟糕,只是一张小脸上,确实瘦了。
这还是谢芫姬被册为贵妃之后她们第一次相见,自然要行大礼。沈芳年缓缓下拜,“臣妇沈氏,拜见贵妃娘娘。”
“嫂嫂,快起来,快到我身边来坐。”谢芫姬对她笑着,半年都未曾见过一个亲人,此时笑意中也带了泪光。
沈芳年依她所言,坐到了她的身边。
谢芫姬对她那般亲近,转过身缺对一屋子的侍女冷冷道:“本宫要和谢夫人单独说话,你们都出去。”
“可是娘娘,陛下让……”
“本宫不想再说第二次。”谢芫姬的话很有威力,侍女们挣扎犹豫过,却还是纷纷出去。
沈芳年若有所思,待人都走净了,才拉过她的手关切,“贵妃娘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听说娘娘在外面跪了两日了,可是伤到了筋骨?”
谢芫姬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却引至了自己的腹部,那里被锦被覆盖,温暖柔软。沈芳年明白过来,惊喜之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谢芫姬点了点头,表情不悲不喜,“跪了两日,才知道原来,我是带着一个人在替义父求情。”
宫内的规矩,嫔御有孕三个月才可对外公布,这生命还很幼小,沈芳年还不能从手掌上感受到温暖以外的触感,但却能用心感受到一些联结。她心中涌过一阵复杂感受,面对谢芫姬却只能皱眉宽慰,“娘娘是牵挂义父的安危,可是现在知道有了孩儿,还是要先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听说昨日我在永宁宫门外晕了过去,太医在我身上诊出了有孕的脉象,太后便下了旨,不许我再跪。今天清晨,陛下才赶来,他很开心,我能看出来是真的;他说会为了我和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重新考虑对义父的处置,我……”谢芫姬体弱中气不足,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
“陛下愿意为您让步,已经是很难得了。”沈芳年一面宽慰她,一面又低声道,“只是……既然你哥哥已经专程回京处理这件事了,娘娘还是少提这件事吧,毕竟,你身在后宫。”
谢芫姬却倔强而坚定,“嫂嫂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如果他只是说会重新考虑,那么就是说义父尚且危难,我的心也就时刻都悬系着,不会放下来。”
“你还要一直求下去?”
“嗯。”
沈芳年叹了口气,知道她也倔,当初倔强的要入宫,如今也要倔强的为义父企求保命的恩典。她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是徒然,更何况她也没有劝她的立场,只得沉默下来。
见沈芳年反倒起了哀愁,谢芫姬反倒安慰起她来:“嫂嫂不必为我担心,既然宫中人人都说,我是独受恩宠的贵妃,我想这份恩宠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被磨光了吧?”
沈芳年却忽然想到什么,“听说太后在先帝殡天后一直在寿康宫闭门不出,还能特意叫人传旨强令你休息,也是很关心你了。”
谢芫姬点了点头:“太后娘娘心情悲痛,听说一直在寿康宫中抄写佛经,连陛下都不见。也就是这两日好了些,虽还是不让我们去请安,但锦源姑姑终于出来走动了。“
“我竟忘了,还有太后……”沈芳年喃喃自语。她怎么忘了,在这宫中还有一位同谢崇礼有渊源的贵人啊。
“嫂嫂难得回京,不管别的事,倒是该去见一见太后,她向来是喜欢你的。”谢芫姬虽然不解其意,依然劝道。不知道为何,虽然知道现在太后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见,她却有种直觉,太后会见沈芳年的。
沈芳年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她面前,仍旧牵着那只小手,轻轻的抱住了她的肩膀施以安慰,“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时我再来看你。”
明明是以下犯上的僭越,可谢芫姬当然不会在意,再次泪湿眼眶,在她怀中点了点头。
出了永宁宫,沈芳年长长叹了口气,这才快步向寿康宫走去。她的裙角飞扬,她心中有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果不走得快一些,她只要有一分一毫多余的时间来思考,那么她一定会立刻放弃这个想法。
她确实没时间抛弃脑海中的念头,却险些在寿康宫门外撞上了由内向外走着的大宫女锦源。
“锦姑姑……”她赶忙小心带着歉意,扶住了差点被自己吓得摔倒的锦源。
锦源定睛一瞧,掩面笑问,“这不是……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