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天热,她的头发不多,还细,这一会儿已经有点干了,梳完随便扒拉个发型,提着书包出去吃饭。
桌上就坐了方妈妈和方宇龙两个人,已经吃上了,方爸爸上班早,不在家里吃饭。
桌上摆着方妈妈自己蒸的包子,熬的小米粥,盘子里还剩一个茶叶蛋,方宇龙身子短够不着,站起来去够那个茶叶蛋。
方夏坐下的同时伸出手,在方宇龙摸到茶叶蛋之前拿到手里,在桌上磕两下,捏碎外壳,揭皮儿一样一圈圈撕掉外壳。
方宇龙拍着桌子哇哇叫:“我的茶叶蛋!”
方夏不给,“都吃过鸡腿了还吃什么茶叶蛋,也不怕蛋白质吃太多了中毒。”
方妈妈:“就一个茶叶蛋,让给你弟弟又怎么了,你这孩子怎么还诅咒你弟弟,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恶毒。”
“我多恶毒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方夏在方宇龙眼巴巴的视线里两口吃掉茶叶蛋,喝一口小米粥说,“我们班要交班费,一人二十。”
方妈妈登时炸了,“什么班费要交这么多钱?!你们都快放假了,交这么多干什么用?”
“我哪知道,反正要交。”
“不交!”
“你别跟我说不交,你去找班主任去,她要是同意我不交,那我就不交。”
“你又给我撒谎,拿着去偷买东西吃呢吧?”方妈妈拿着包子站起来,“我去问问何梅。”
何梅是方家楼上的邻居,和方夏一样大,从幼儿园两个人就一班,小学到高中,不管分了多少次班,两个人就跟黏了层无形强力胶似的,从没分开过,方妈妈对方夏不放心,班里有点什么事都要去问问她。
一说去问她,方夏就知道结果。
三分钟后,方妈妈一脸冷怒地回来,从兜里拍出十块钱,“我问了,就十块!天天就知道坑我的钱,我的钱不是血汗钱,不是辛辛苦苦挣回来的?!”
方宇龙怯怯地抬头瞅妈妈和姐姐。
方夏吃完包子,喝完最后一口粥,抽张纸擦干净手,拿上钱站起来,低头问方宇龙:“你吃完没有?”
“吃完啦。”方宇龙拿手擦擦小嘴紧跟着站起来,方妈妈重新给他擦干净手,背上小书包,对方夏说,“你在小区门口把小龙送上校车再去上学,别再把他一个人丢下,听见没有?”
“知道了。”
方宇龙跟在方夏后面出门下楼。
早上七点半,小区内到处是买菜回来的阿姨大妈,晨起遛弯逗鸟的大爷,方夏寡着脸在前面走,方宇龙活蹦乱跳地在后面和人打招呼。
到小区门口,方夏伸手问方宇龙,“你今天的零花钱呢?”
方宇龙从书包里摸出一张五块的,护宝似的攥在手心,“妈妈就给了我一张。”
方夏从兜里抽出一张一块的,掰开他的手,换走他手里的五块,“一张换一张,你不吃亏,你够胖了,在学校别买零食吃了。”
方妈妈不在,方宇龙不敢和她叫板,老老实实地“哦”一声。
“何梅姐。”方宇龙看见从小区里出来的何梅,欢快挥手和她打招呼。
何梅身高有一米七,长马尾,圆脸盘,笑眯眯的时候嘴角两个小梨涡,弯腰和方宇龙打招呼,“小龙要去上学了吗?”
“对!”方宇龙点头。
方夏踢踢方宇龙小腿,“校车来了,快上去。”
方宇龙和何梅打招呼,“何梅姐再见。”往前跑两步,回头对方夏做个鬼脸,迈着小胖腿快速跑了。
何梅扑哧一笑,转头对上方夏的冷脸,敛了敛嘴角的笑,扬手说:“我先走了。”
方夏个子一米六二,比她矮了半个头,需要抬眼看她,抬眼的时候眼下露出一点眼白,她知道这样看人会有点凶,“你给方宇龙他妈说班费十块?”
“对啊,怎么了?”
“不是二十么?”
“二十?不好意思,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何梅嘴上道歉,脸上一点没有道歉的意思,转身快步走了。
方夏知道何梅走这么快是要干什么。
她书包里装了个三明治。
那个三明治里放了煎蛋,火腿,培根,生菜,番茄,浇了沙拉酱和番茄酱,除了培根,剩下的都是方夏喜欢吃的。
何梅要赶到校门口送给赵西延。
这学期基本上方夏每天到校门口都能看见她给赵西延送三明治和牛奶,不过赵西延一次都没有收过。
何梅喜欢赵西延,但是赵西延不喜欢她,方夏知道赵西延有个喜欢的女生——他一块长大的青梅。
每天早上,方夏都能看见赵西延和他的青梅一块骑着自行车到校门口。
不过赵西延的青梅不喜欢他,青梅喜欢那个理科第一名,全校都知道。但是第一名不喜欢她。
方夏头疼地想着,这好像是个没有闭口的关系链。
这次到校门口,方夏毫无例外地看见赵西延和他的青梅一前一后骑着自行车过来,赵西延骑的红黑色山地车,黑色书包挂在车把上,他骑车很猛,以前好几次擦着她的腿过去,青梅骑着小架车吭哧吭哧费力蹬脚跟在后面。
方夏走在人行道边上,赵西延又擦着她的身体过去,车后轱辘碾过洒水地段,污水弄脏她红色竖白条的校服裤子。
赵西延单脚擦地刹车,灌满晨风的短袖吸回后背,贴上去的瞬间能看见他后背紧实的轮廓线条,嗓音清朗地对方夏说不好意思。
他说的时候双手合十,白皙面颊上漆黑刀眉紧皱,单眼皮下的黑眼珠写满真诚,是真的不好意思。
何梅找准机会,赶紧从包里拿出鲜切三明治送给赵西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