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讨,但没有撒娇,他只是渴求地盯着棉花糖小摊,顶上挂了灯泡,是那一片最明亮的地方,很吸睛。
问她:“方夏,你能再给我买一根吗?”
方夏不动,他才接着说:“就当我每晚送你回家的工资?”
方夏犹豫再犹豫,还是走过去给他买了一根,赵西延眉眼漾开了一个非常含蓄的笑,也给方夏买了一根。
8月28那天,发了最后一次工资,方夏用张哥第一次给她发工资的信封,装了3500块钱,写上“罚款,张哥收”,在最后一次离开张哥奶茶店之前,压在了张哥的包下边,他下班拿包走的时候就能看见。
出了门,满街都是熟悉的事物,也是最后一次路过棉花糖摊,赵西延让方夏等等,主动给她买了一根,“多甜,这是对你这么勇敢,积极向上的奖励。”
方夏也去买了一根,“这是对你大少爷勇敢体验生活的奖励。”
一根棉花糖吃了一路,最后一口正好在小区门口解决,赵西延终于勇敢说出那句藏了两个月的话:“方夏,世界上没有本就平坦的路,每一条路都是人的双脚走出来,铲子铲出来,压路机压出来的,也多的是三岔路口,没有不能汇合的路,我的微信你留着,我等你还完我钱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我不会再多打扰你。”
一段话,把方夏说的愣愣的,似懂非懂,她只是清楚记得,这是赵西延亲口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很多年,他确实信守承诺,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一次。
大雪纷飞天,地上的皑皑白雪足有两寸厚,一脚马丁靴踩下去,压出干净而深凹的鞋印。
一道玻璃门墙之隔的店内,温暖如春,将柜台后坐着的女人催的昏昏欲睡,女人扎着简单的低马尾,单手撑在耳后,脑袋一点一点,根本不清楚店里什么时候进了人。
轻轻一嗅,满是烘焙的香甜气息,入目也确实是琳琅蛋糕和甜点。
这是一家甜品屋,外头白墙黑字写着“一口香甜品屋”,两个月前刚开张,却已经在这条街打响名气,听说店主在大城市的五星级酒店干过,各路富豪和明星都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今天可能是天气原因,店里客人寥寥无几,外头墙上还贴着一张招工启事,已经被雪浸湿几块字迹。
在门口跺干净鞋上雪沫,推开玻璃门进去,脚步沉重地踩在地板上走逛,很快吵醒了困觉的店主,自助选好四个海苔肉松小贝,放到秤上给店主看,她托着脑袋直起头,不期然撞进一双明亮而沉静的眼睛。
说熟悉,又很陌生,以前经常做造型的碎盖剪成了非常短的寸头,原本细腻的奶白皮成了微糙的麦皮,瘦了很多,脸庞更骨感立体,单眼皮下的眼睛是属于锐利的明亮,夜色般沉静,落到她身上,好像她成了个坏人,做尽了天底下最坏事情的坏人,终于被他发现了。
方夏深吸口气,抽个带有店名和地址的透明塑料袋,用夹子给他装起来,“一共24。”
“不用装了。”
声音也很沉,很成熟的磁性,再没有少年时期的清澈和青涩,听得方夏一阵恍惚。
“外面雪太大了,我能在这吃完再走吗?如果有热茶的话,感谢。”他礼貌道。
方夏进里间后厨,没有纸杯,只有她们自己喝水的杯子,倒杯水端出去。
粉粉的,很可爱的陶瓷杯,“是你自己的吗?”他问。
方夏顿了下,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是我的,这里没有纸杯。”
他喝了一口热茶,拿起一个肉松小贝咬一口,很松软,很好吃。
“我看你们店在招工?”他指了指门口贴的告示。
“对。”
“你看我行吗,男,24岁,单身,北京大学社会学毕业,学历本科,毕业后在北部战区陆军第79集团军服役两年,现已退役,会做饭,没做过甜点,但学习能力很强,相信很快就能上手。”
他声音不大,很平静地陈述,但把方夏听得一愣一愣的。
相亲呢,还是面试呢?
她很惊讶,赵西延学的竟然是社会学,毕业后还去当兵了,她以为他早就继承家业,月月出差,住豪华总统套房,晚上睡觉会有想讨好他的生意伙伴,把搜罗来的漂亮且善良纯白的女人洗干净,偷偷送到他房里,和他一度春宵呢。
她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您的履历很丰厚,但小店不收男员工。”
赵西延退到外面,重新看一眼招工启事,掏出手机拍照留证,回来给她看:“这上面没写不收男士。”
方夏指给他最底下一行不起眼的小字:“最终解释权归本店所有。”
“……”
赵西延只好说:“我没钱,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找了一条街了,再没有一家店这么适合我了。”
方夏很意外,更为他惋惜,“很抱歉,小店不收男士。”
赵西延几口吃完剩下的肉松小贝,喝完最后一口水,悲伤落寞地离去。
方夏盯着他如今宽厚的后背,黑色短款皮衣,挡不住风雪的单薄,觉得哪不对劲,缓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他没付钱!
她赶紧追出去。
“等等!站住!”
已经一脚迈到门外雪地里的赵西延回身,“你同意了?”
“你还没付钱,一共24,水就不收你的钱了。”
“我没钱。”赵西延说,“我刚才已经和你说过了。”
方夏:???
“你没钱,也得把账付了。”
“我没钱,付不了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