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音闻听此言,心里不由暗暗苦笑一声。
倘若秦姑娘知道,自己当初也是这么向摄政王献媚的,不知该如何作想?
想她当年听信了陆惜宁的谗言,私底下不顾礼义廉耻,宛如一名舞姬,穿着妖艳又轻薄的纱裙,为摄政王献舞。
一边卖力跳舞,一边将身上的纱裙一件件脱下,直到最后,仅着一件赤色的鸳鸯肚兜,跪在摄政王面前,求王爷垂怜。
一夜红烛残云,几乎要被王爷折断了满身骨头,才终于换回了夫君的命。
如今回想起来,再看一看台上献媚的女子,陆晚音隐隐在对方身上,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熟悉,却又陌生。
但此女与她不同。
她当初是情非得已,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而此女分明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攀附权贵罢了。
陆晚音默不作声,慢慢抿了一口茶水。
神情淡漠又从容,仿佛根本不在意摄政王会不会有其他新宠。
反而是裴思恒暗暗捏了一把汗,倘若摄政王新得了个美人,那陆晚音岂不是要“失宠”了?
一旦陆晚音失宠,那自己的仕途将来靠谁来提携?
想到此处,裴思恒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倘若陆晚音当真没用了,那么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死无葬身之地!
他绝不可能留一个败坏裴家门风,毁自己一身清誉的贱人苟活于世!
卫慈光神情依旧阴寒,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不由望而生畏。
他饮了口杯中酒,辛辣刺激的酒水让他的眼底慢慢升腾出一丝血色,极冷冽霜寒地道,“你把本王比作了东吴名将周瑜?”
“传闻中,周瑜军功赫赫,乃旷世奇才。身材高大,模样俊美又精通音律,王爷貌比潘安,丰神俊朗,且气度不凡。小女子久闻王爷威名,如今一见才知,王爷更胜那周郎许多。”少女低眉顺眼地道,语气里难掩对王爷的巴结和讨好。
卫慈光嗤的笑出了声,骨节分明的大手,把玩着酒杯,慢慢在掌心转动。
目光不动声色瞥了眼陆晚音的方向,见她神情平淡,也不知道心思都飞哪儿去了,竟半点都不注意这边的动静。
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悦。
片刻后,卫慈光才又开了口:“抬起头来。”
那女子闻声面露欢喜,赶紧扬起了精心装扮过的脸,眼里还闪过一丝娇羞,柔声道:“王爷,臣女名叫绾柔。”
“哪两个字?”
“回王爷,绾是长发绾君心的绾,柔是柔风细雨的柔。”
“绾柔……倒是人如其名,模样秀美,名字倒也别致。”卫慈光说这话时,眼尾余光不由自主注视着陆晚音,却不曾想这个女人依旧没有看过来。
反而坐在角落里,自顾自地吃着金丝枣。
那金丝枣竟比本王还重要?
莫不是在玩一出欲擒故纵?
卫慈光心里冷笑不已,漫不经心地对一旁的官员道:“你倒是教养出了个好妹妹。”
“王爷廖赞了,绾柔本是下官此前在外偶遇的孤女,下官见她身世可怜,便将她收留在府中,派人教她诗书礼乐,想不到她倒是聪慧勤勉,拙劣乐技若能讨得王爷欢心,那就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官员陪着笑脸,阿谀奉承道,本以为当众献妹十拿九稳了。
不料卫慈光下面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狠狠捏了把冷汗。
“既知乐技拙劣,也敢在本王面前班门弄斧!当真是不知死活!”卫慈光的语气骤冷,“那周瑜虽是吴国名将,但心高气傲,被诸葛亮耍得团团转。后来不过而立之年就被活活气死了,你居然敢拿本王比作周瑜,莫不是在诅咒本王早死?”
“王爷恕罪!臣女并非此意!”绾柔大惊失色,慌忙叩首求饶。
“方才听你说得头头是道,想必对周郎的典故颇为熟知,这时又说你并非此意,怕不是在愚弄本王?”卫慈光的一番话,吓得绾柔几乎要当场晕倒了。
就连那官员也赶紧起身,跪地求饶。
陆晚音被男席的动静惊得如梦初醒,下意识望了过去,恰好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霜寒眼眸,如同深渊一般,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点点吞噬殆尽。
胸口的红痣便越发灼热疼痛,仿佛摄政王正在狠狠用力撕咬那块皮肉一般,陆晚音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紧紧攥着拳头,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你虽有当小乔之意,但本王可不是周瑜!”摄政王冷冷吩咐,“来人,把这个不知廉耻,胆敢媚上的贱女人拖下去,关进教坊司!”
两名侍卫立马上前,将绾柔毫不留情地拽了下去。
全场鸦雀无声,气氛死寂。
陆从文尝试着打个圆场,活跃一下气氛,可话到嘴边,却不敢往外吐——谁也摸不清楚摄政王的脾气。
就在此刻,陆惜宁大着胆子,轻声道:“王爷息怒,今日是家母的寿辰,承蒙王爷不弃,大驾光临,国公府真是蓬荜生辉。万不好伤了和气,再扰了摄政王的雅兴,不若这样罢?”
话锋一转,陆惜宁的笑容越发甜美了,“说起《广陵散》,我家姐姐也会弹奏呢。”
“哦?竟有此事?”卫慈光这才公然把目光投向了陆晚音,如炬一般,牢牢锁定在了远处的那抹绯色身影,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儿,勾唇冷笑,“本王素来爱听些小曲儿,一向又赏罚分明,奏得好有赏,可若是奏得不好……哼。”
话没有说完,可在场众人都听得明白。
若奏得不好,下场只怕不会比方才的绾柔要好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