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大夫哈哈大笑,立刻解释道:“哪里啊!这茶是这位老爷子带来的!他来得最早,请了两个汉子才把这桶茶挑过来!”
他一边说,一边朝身旁的老大夫努了努嘴,说完又扭过头继续诊脉去了。
他给人诊完脉也不愿意松开病人的手,抓着人激动地说道:“我是东来巷齐元堂的大夫,下回看病一定找我啊!”
林潮生收回了视线,下意识又扭头看向那位脊背微微佝偻,仍旧一身素布麻衣的老大夫,他正低着头和病人温声说话,交代的事项说得清楚详细,十分尽心。
义诊进行到申时中(下午四点),排队看病的人才渐渐少了,而拿着头贴的大夫或药商也陆陆续续到了丰月楼,青囊医会正式开始。
“今日又是我青囊医会举办的日子,诸同道齐聚一堂,畅谈医术!”
……
说话的人姓陶,是龙门县最大医馆里的大夫,听说也是青囊医会的会首。
近十年的青囊医会都是他组织的。他站在台上,身后是一块沉木牌额,上刻两行大字,写着:“我愿天地炉,多衔扁鹊身。遍行君臣药,先从冻馁均1。”
他就站在这牌前高声说话,话说了一箩筐,听得林潮生都有些打瞌睡了,觉得这人像他高中那个话多的秃头校长。
“今日,在下带来的是一株紫灵芝!此株乃我偶然所得,今日送上给诸同道一观!”
说到这儿,他可算是说完了,随即立刻有小学徒抱着一个雕琢精美的檀木盒子走了上来,打开露出里面的紫灵芝。
那灵芝呈半圆形,外表是紫褐色,芝片肥大,外壳坚硬又光滑。一看就是品相极佳的紫芝,此物一出,引得不少人都深吸了一口气,更让拿出紫灵芝的陶大夫得意地扬起了头。
之后又有大夫或学徒拿着药上来,人参、何首乌之类的名贵药材自不必说,还有拿出熊胆、虎骨之类的药材,虽比不得人参灵芝名贵,但猛兽难猎,也是十分稀奇的。
林潮生坐在陆云川身边,手指在装银耳的木盒子上敲了敲,他低下头和陆云川说话,“哥,这么一看咱这银耳好像拿不出手啊。”
陆云川不懂药材,可也知道人参、灵芝都是非常昂贵的药。
但他还是一本正经说道:“拿得出手。”
林潮生本就是玩笑,听他如此郑重其事更觉得好玩。
台上的司礼问道:“还有没有人上来?”
林潮生笑了两声,朝着陆云川挤了挤眼睛,递出一个“看我表演”的眼神,随后拿着木盒上了台。
大堂散座上的大夫很少上台,他们多是来参加义诊的,希望接治病人的过程中能将自家医馆推到人前,吸引更多的病人去看病。
林潮生走了上去,打开盒子将里面的银耳露了出来,随后说道:“我带来的是一盒五鼎芝。”
五鼎芝、灵芝虽都有个芝字,但二者的药用价值却天差地别。
听他一说,座下众人都是一愣,安静片刻后又响起窃窃私语。
“什么时候五鼎芝也能参加青囊会了……这东西虽然难找,可比起人参灵芝还是差了很多啊!”
“我医馆里也有五鼎芝呢,早知道这个也能拿来比,我也带来了!”
……
窃窃私语不断,有的更甚至直接笑了出来,但林潮生脸上并未有半点儿变化,依旧冷静说道:“此物非我在山林中采摘,而是我亲手培育出来的!过程中用到了枸杞、茯苓、淮山、莲子等多种药材,所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本草银耳’。”
这话一说,所有议论的人全都安静下来,满堂寂静。
过了许久才终于有人说话。
“怎么可能?!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人能培育出五鼎芝!你说的可是实话!”
林潮生笔直站在台上,听此只是略挑了挑眉,说道:“百年以前,蜀椒、番薯、狼桃(西红柿)都没有人能培育,可如今大家不都吃上了吗?”
这话堵得发言之人憋红了脸,好半天没再说话。
此时,坐在雅间的会首陶大夫站起身走到床前,居高临下俯视着林潮生,随即一字一句慢慢说道:“五鼎芝可食也可药用,自然要比普通食材更谨慎一万倍。”
说罢,他扭头下了楼,一步一步走到台上,微笑着看向林潮生。
“小哥儿可愿意将你手中的五鼎芝给我看一看?”
他笑得温和,但林潮生总觉得那脸上的笑十分虚伪。
可这时候,他除了将手里的银耳递出去也别无选择。
林潮生皱着眉,犹豫片刻还是从盒子里取了一些递过去。
陶大夫接过细细看了起来,过程中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看着台上。尤其是陆云川,他已经惊得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林潮生和那个姓陶的大夫,只要他有一丝不轨的动作,他就立刻冲上去。
过了许久,那陶大夫才轻悠悠笑了起来,看着林潮生的目光就如在看一个玩闹的孩子。
他说道:“五鼎芝难培,我虽然不知道小哥儿用了什么法子将其培栽出来。但这个已经算不得真正的五鼎芝了,药性失了大半,还不知有没有毒呢?小哥儿年纪轻,在家玩闹就够了,这入药的东西可不能开玩笑啊!”
林潮生险些被他的话气笑了。
他来这青囊会,一方面是为了找更多的药商合作,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当初“银耳有毒”的谣言的再次传开。这银耳只要过了青囊会,在诸多大夫跟前过了眼,之后要再传它有毒那也有底气辩一辩。
哪知道压根不用等以后,青囊会上这组局的大夫就开始睁眼说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