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玲不知道孤零零的跪在这里多久了,她的腿已经冻得麻木,她险些站不起来,在地上爬着,挣扎许久,才哆嗦着起身。
沈全懿才上了曲廊,瞧见的便是这幅可怜的模样,她,解下身上的斗篷。
带着体温的斗篷披在王玲肩上,王玲抬头看着沈全懿,有些不可思议:“你…算了,多谢,我没想到还是你帮我一把。”
“什么帮不帮的,只是侧妃娘娘独得恩宠,谁都要让上三分,我只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沈全懿轻叹,王玲风头太盛,便忘了避开锋芒。
顾檀只这样戏耍,是要立住自己的威严,她不允许任何人撼动。
“不过姐姐是规矩不合理,也不至于冰天雪地的就让在地上跪着,何况如今太子妃娘娘又看重姐姐,这样随意处罚,也是拂了太子妃娘娘的脸面。”
沈全懿满脸的无奈,抓住王玲被冻得刺骨的手,目光盯着,王玲被她看得一颤,不自在就掉开头,:“咱们女人冬日畏寒,可要保重好身子,如今姐姐正是受宠,在这冰天雪地里跪了这么久,可别伤了子嗣的福气。”
说到心坎儿上了,王玲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前几日左郦还明里暗里的示意她若怀上孩子,会做主让她养。
心下愈发害怕,王玲摔开沈全懿的手,挣扎着要到左郦那儿去告状,要左郦为其做主。
沈全懿没去追,只是淡淡看着王玲的背影。
“姐姐现在去,又能如何,到时候太子妃娘娘知道了,也难办呢,只是小小的罚跪,最多安抚安抚姐姐,不要多与计较。”
王玲的脚步一顿,哆嗦着回头,皱眉看着沈全懿,冷声道:“你想怎么做?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当然。”
沈全懿笑了笑,忽然伸出脚,拌了一步王玲,本就走的艰辛,这会儿也没站稳,正打抖呢,人被拌的往前扑来。
沈全懿就在王玲对面,看着那踉跄的身影跌过来,她脚下微微挪移,王玲整个人便重重的扑在地上了,虽然有厚厚的雪层垫着,可难免要受些疼。
王玲痛的惊呼一声儿,她现在可真是狼狈极了,发髻散乱,一身衣裳染了泥污,脸上花花绿绿的,看着恐怖又可笑。
膝盖传来尖锐的刺痛,不觉覆上手,只觉手心一片黏腻,竟自然渗出血来了,再也忍不住了,王玲痛哭起来。
沈全懿俯下身,贴在王玲的耳边:“姐姐记住这个疼,接下来该怎么做,相信姐姐心里清楚。”
一瞬间,王玲心里涌上幽深寒意,她看着沈全懿,沈全懿不怵,将脸迎上去,笑的很坦然,可明明眸色温柔,却觉眼底冷刀乍现。
王玲这会儿子虽有些头昏脑涨,但到底还存留几分清醒,反应过来,一圈一拐的就要往前走,走出几步,又道:“沈氏你有本事,将来你我必然敌对。”
说罢,也不等沈全懿作何反应,吭哧吭哧的便继续往前去,一面儿走一面儿高声大哭了起来。
王玲还不傻,沈全懿领着杏叶藏在一旁,远远的瞧着,几个丫鬟过去,扶着王玲走呢。
收回视线,时候已经不早了,不能再多待。
上了廊上领着杏叶就往花园儿走,一路上疾步,硬是进了院子才缓下口气,又不觉跺了跺脚,在雪地里待的久了,鞋底已经粘了不少雪。
搓了搓冻僵的手,沈全懿接过茶盏,热热的吃了一口,这会儿子泡澡的水也好了。
杏叶端着盆子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瓷瓶,是冻伤的药膏。
“杨姨娘送来的。”
沈全懿点点头,就想起杨四秋实在是可惜,人是清醒了,可是不能照镜子了,一瞧见头上的疤,便是要哭上一场。
也是知道了自己这辈子怕就是如此,人整日藏在房里,也不出来见人,就是一个院儿的沈全懿也少有相见。
“杨姨娘这样好的人偏就被毁了一生,可再看看那王姨娘得了宠,真是人各有命。”
杏叶唉唉叹气,可见是真的惋惜杨姨娘,沈全懿闭了闭眼睛,半靠在椅背上,杏叶见状过去替起轻轻捏起来了肩膀。
“姨娘心软,见着了总想着帮一把。”
沈全懿自嘲的笑了笑:“你没瞧见吗?如今我的处境比她好不了多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杏叶一时也不说了,王玲不过也是一个侍妾,都敢出言讥讽,可见若是长久以往下去,只怕在这院儿里都没存生之处。
沈全懿无意识的转了转头,眸子透过屋里的花窗,看着外头渐暗下来的天。
院儿里又飘起洋洋洒洒的雪花,沈全懿在窗前看着,然后看着南房有人出来,那是许久不见的杨四秋,她隐着半个身子躲在门边儿,慢慢伸出手,接着那满天的雪。
“怎么穿的这样少,当心着凉。”
沈全懿撑了伞过来,踩在雪上“咯吱”的声音,引的杨四秋回头。
看到来人是沈全懿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捂着脸,就背过身去。
杨四秋有些忐忑,自打额头上留了疤,她便放了刘海儿下来,以求不会有人注意到头上的疤,她知道是徒劳无功,可那是自己心里的慰藉。
“沈妹妹。”勉强挤出笑,杨四秋垂下头,又想回去了,“很丑吧。”
她自嘲一笑,别说旁人看了,她自己看着都觉丑陋不堪,想着就待不下去了,往屋里钻去。
沈全懿忙伸手家里人拉住,便把手里的伞递了过去,犹豫之间:“杨姐姐,我们实际是一样的日子,在这里高贵如主子,低贱如奴隶,可世道艰难人也要活着,活着才有可能和以后。”
“我也想这话说的无趣,姐姐是聪明人,你父母将你送来也不希望自己好好的女儿就囚在这里形如枯槁,如行尸走肉的活着。”
沈全懿抿了抿唇,看杨四秋红了眼睛,呜呜咽咽的小声啜泣起来,她紧紧的抓着沈全懿的手,她心里有些后悔,入东宫是她自己选的,家里穷也没想过让她为妾,她给自己选了一条不归路。
“活着,好好的活着。”话已至此,如何想不是她能决定的,杨四秋日后怎么过,要她自己决定。
可看着这样鲜活的人,应该过鲜亮的日子,而不是于暗里悄悄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