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谢一菲不想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平:“一台手术那么多医护人员,主?刀医生才能赚多少钱?这样的手术你做了也不会扬名立万,不做也不会损失什么,既然多做就意味着?‘多错’多承担风险,那么以?后?谁还会为了患者冒险?”
秦铮笑?:“看?来你这两个月没少和那些年轻医生交流。”
谢一菲确实听过那些低年资医生的抱怨,当时她没什么感觉,这一刻忽然就理解了他们,甚至感同身受。就像此刻,虽然说起当年的事,他也只?是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但她却仿佛跟他一同经历了那件事,感受到了当时的惊险,还有他所承受的压力,可以?想象那段时间他一定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和自我折磨。如果事后?证明他的坚持是对的,那也只?是他该做的,可如果那位患者没有好起来,他的职业生涯可能就要停在那一年了。
“那患者后?来怎么样了?”
“终于在一周后?,她的肌力和言语功能都恢复了,最终诊断是‘癔症’。”
“癔症?”
谢一菲觉得讽刺。幸好他当初没听家属的,如果真的溶栓了,很可能导致患者大出血,先不说现在的舆论压力和社会环境会给主?诊医生和医院带来什么样的重创,最重要的是,那个患者可能已经不在了,说什么都晚了。
“是,癔症。”
“后?怕吗?”
“说一点都不后?怕是假的。那事之后?主?任跟我说,一个优秀的医生一生当中会经历很多这种时刻,会彷徨会委屈,但这都是必须要经历的,既然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谢一菲由衷地感慨:“医生真了不起。”
秦铮有点好笑?地看?着?她:“这就了不起了?”
其实当时在那位患者家属坚持溶栓的时候,秦铮完全可以?照办,反正会签署免责协议书?,这样一来至少把一半的责任从医院的身上转嫁到患者家属身上了。可他没有那么做,而是坚持自己的判断。试想一下,如果他坚持不采取任何措施,那位患者最后?依旧没有转好甚至出了什么意外,那家人会怎么样,怕是只?会闹得更凶。
她不相?信秦铮想不到这些,可他依旧做了他认为正确的事,而这一点不是所有医生都能做到的。
所以?她真正想说的其实是他了不起。
“嗯,更了不起的是那种时候还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明明是患者儿子找到你要求溶栓,你怎么不去劝她儿子,而是找她女儿说?”
秦铮笑?:“想什么呢?她女儿都快40了,我找她只?是觉得她更理智。”
谢一菲调侃他,也是不想气氛那么沉闷。
“40怎么了?我听说你的拥趸者下至18上至80,各个年龄段的都有。”
秦铮淡淡扫她一眼:“看?来你没少听关?于我的八卦。”
谢一菲不置可否。
“那为什么还愿意和我在一起?”
为什么?在听了那么多关?于他的桃色传闻后?,她为什么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呢?
谢一菲也问自己。是甘愿和那些女生一样吗,成?为他情场上战功赫赫所向披靡的一个佐证?还是她自大到认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
答案是都不是,只?是在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很需要他而已。
这一次,她不愿再去想她对他而言是什么,只?要想清楚,她要的是什么。
谢一菲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男人忽然俯下身来,封住了她后?面要说的话?。
晚风习习,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芳香,还有年轻男女们的嬉笑?声……这一切让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她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现在的他们会是什么样?
或许会像很多情侣那样,激情耗尽然后?分?道扬镳。但也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这一天下来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又骑了几个小时的马,还做了点运动。到了晚上,谢一菲以?为秦铮应该很累了,会早早休息,但她似乎低估了男人在有些时候的体力……
她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屋顶的吊灯上,那光晕忽大忽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仿佛看?到自己的灵魂正在与?这具躯体发生着?碰撞,好像再有那么一刻,就要彻底脱离肉身的束缚。
正在这时,他停了下来,说:“看?着?我。”
她只?好从吊灯上收回视线。
她在那双漆黑如潭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苍白被汗水浸湿的脸。
他说:“叫我的名字。”
她张了张嘴,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勉强吐出“秦铮”两个字时,他的吻再度落了下来……
因为前一晚睡得晚,第二天他们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谢一菲他们这一间房建在这片民宿的最外侧,几乎是视野最好的一间,从落地窗看?出去只?有绿色的延绵不绝的山。
山中幽静,只?偶有鸟鹊鸣叫的声音。谢一菲打?开窗,顿觉心情开阔了不少。她总算明白,这里为什么会取名叫“见山”了。
两人吃过午饭,又在院子里喝了咖啡晒了太阳,磨蹭到了太阳落山才开始返程。下午回到市区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这两天虽然很累,但心里是充实安稳的。然而这一路的好心情只?持续到刚进市区。
一段突兀的来电铃声打?断了车载音乐,是秦铮的手机来电,看?号码像是医院的座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