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荣鑫识相地往后退了一步，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见到老同学高兴过头了，一时都忘了你不喜欢别人靠近你。”
言颂没出声，侧过脸给身后人递了个眼神。
一位身强力壮的黑西装男人走上前，把一堆礼盒放在茶几上，功成身退，悄然离开。
“给你的。”言颂说罢，坐进沙发里。
“啊，这……”周荣鑫的眼珠子都快要落在那些礼品袋上了。
全都是高级货啊，每一样都很贵，这么多都是要送给他的吗？
他何德何能收此大礼，简直不敢相信！
“言总！”他马上跑到言颂的身侧，屁股堪堪挨着沙发坐下，身体尽量往前倾，尽可能地离言颂近一些，“您太客气了，我都没想到要准备礼物，空手就来了，我太失礼了！”
“无所谓。”言颂往后一仰，身体靠进沙发里，直言不讳地说，“你送得起的我也不会缺。”
“您说得对！”面对如此傲慢的发言，周荣鑫不仅一点都不生气还很捧场地说，“这就是我最大的烦恼，其实我不是不想准备礼物，而是知道您什么都有，根本就看不上我这仨瓜俩枣的，送了都怕碍着您的眼。”
言颂微垂着眼，不去看他那张极尽谄媚之能能事的蠢脸，淡声问：“前几年中药材生意大热，你们厂应该赚大钱了吧？”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撑死上面的饿死下面的。”周荣鑫忍不住诉起苦来，“市场好的时候，大公司自己都不够卖的，又怎么会有多余的货流到我们小厂里来呢？百草集团你听说过吧？前几年他们几乎是垄断式的把货从源头上全都买断了，人家有钱，给的收购价格高，我们哪有本事跟大企业打价格战啊，只能卖库存，库存销完了大家都在家里抠脚好长时间……今年市场终于趋于冷静了，我们小厂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点，大企业吃肉，我们能喝到一口汤了。”
言颂不置可否，拿出一张名牌放在茶几上，礼貌地说：“交换一下名片。”
周荣鑫赶忙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来，双手递到言颂的手上，这才恭敬地去拿言颂的名片。
厚实的羊毛毡一样的触感，墨绿的底色，烫金的字，像初升的太阳照在雨水丰茂的草原上。
这是周荣鑫见过的最有质感最漂亮的名片，他一边欣赏一边看到了言颂名字下面的一行小字：百草集团亚太区销售总监。
这几个字让他的脸色百变。
虽然言颂无比厌恶周荣鑫，但还是在这时候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多精彩啊。
人生就是这么的戏剧性，荣城的中药材公司多了去了，周荣鑫却是精准踩中言颂所在的公司。
他珍重地把言颂的名牌收好，陪着笑说：“我就说言总看起来意气风发，贵气逼人，那不是应该的吗？您简直就是顺风顺水的顺风局啊！”
“亚太区……”他一脸崇拜地望着言颂说，“亚洲地区和太平洋沿岸国家的中药材进出口贸易都是您在负责？就留了欧洲给别人做？”
“都是我在做，”言颂平静地说，“欧洲只有德国的进口量大一点，销量太少了不值一提。”
周荣鑫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欧洲45个国家的贸易量，在言颂的眼里就是：销售量少到不配出现在我名片上的地区。
“言总，”周荣鑫都想给他跪下了，“您还需要人吗？吃苦耐劳，不嫌欧洲销量少的那种，带兄弟一个，让我跟着你混口饭吃！”
言颂漠然地说：“招人是HR的事，我只是个打工的。”
周荣鑫在心里嘶吼：大学毕业才四年就做到全球销售总监的位置，你这是什么玄幻打工人，是御剑飞行升的职吗？！
言颂的优秀周荣鑫很清楚，当年言颂一进校门就是拿奔着双学位去的，除了学对外贸易会计的所有课程以外，还同时学习三门外语课。
正因为言颂卷得太过头了，衬得宿舍里其他几个只攻读一个学位的正常大学生跟二傻子似的。
大家一开始还会恭维地叫言颂学神，想跟他友好相处，但他从不主动理人就算了，别人跟他打招呼他都不太回应，约他参加聚会也永远都是拒绝。
大家想拉拢他，他却是一脸高傲地游离在圈外，这就让人心里很不舒服了，后来就发展成宿舍里的人集体排挤他。
言颂对此并不在意，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上课的路上，他并不喜欢跟人类交往，没人骚扰他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宿舍里的人被他刀枪不入的状态激怒了，心里都憋着一股子邪火，奈何找不到他的弱点，任何攻击都是无效的。
苦苦寻觅了2年，终于被他们找到了言颂的唯一弱点，筹谋很久以后，终于在大三那年给了言颂狠狠一击。
那是周荣鑫第一次在言颂脸上看到“难堪”二字，像跌落神坛后碎掉的佛像：原来不动如山的学神，也是可以击碎的。
看到言颂的难堪和痛苦，周荣鑫真的笑得很大声，他成功伤到了伪装成无敌状态的言颂，心中很是爽快：死装遭雷劈，你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人类是全世界唯一一种热衷于造神更热衷于毁神的生物。
五年前两人是同班同学，住同一间宿舍，周荣鑫看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巨大差距。
五年后两人坐在同一屋檐下，了解到彼此的现状，周荣鑫意识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
怪他年轻气盛，拜神都拜错了方向，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跟着陆岩松一起伤害言颂，他要是选择做言颂的狗，为他鞍前马后，肯定早都发达了，不会是今天这种不上不下的境况。
不过他还是有点运气的，机会这不是又来了吗？
言颂主动联系他，还送上厚礼，直觉告诉他：言颂肯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周荣鑫拍着胸脯表忠心：“言总，您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直接说，我肯定给您办得妥妥儿的。”
“误会了。”言颂平静地说，“这几年我几乎都在国外，难得回国，约老同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