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颂第一反应是：应歌也知道舒暖的事？
司悦上次说过，应歌怀孕期间，陆岩松就已经带着舒暖参加朋友的聚会了。
他本以为应歌是被蒙在鼓里的不知情，那对她来说不是坏事，至少能少一份痛苦，结果听茗雪的意思，应歌是知情的啊。
“应歌为了感谢学长，带陆岩松一起请他吃饭。后来因为学长的事，陆岩松发了很大的脾气，觉得应歌不应该跟别的男人有联系。学长愿意跟她说内幕消息，一定是为了讨好她，学长居心叵测！”茗雪扶额，只是回想起来都难受，有一件事她很肯定，“应歌身边对她好的人全都被陆岩松一个一个地赶走了，她最后完全成为了一座孤岛。”
言颂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先被赶走的那一个。
“她的家人呢？”言颂去过应歌的家，看得出来她的父母对她不太关心，但不可能一点都不管吧？
“陆岩松没有彩礼钱，应歌的父母根本就不可能同意他们结婚，她是悄悄领证的，婚后跟家里就彻底断了联系。而且，她父母一直记账，把她从小到大的所有花销都算作是她跟父母借的钱。她都不敢让父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怕他们上门找她要债。”
言颂像是听到了一种完全不懂的语言，有种有听没有懂的感觉。
他知道应歌家的经济条件不太好，但是，“父母养孩子的正常花销算作孩子的欠债”这件事还是震惊到他了。
以前应歌提起父母，是有一脸的薄愁轻怨，而言颂的爸爸过分严厉，妈妈又十分冷漠，他就觉得自己的父母也给他许多痛苦，他和应歌都是原生家庭不那么幸福的孩子。
今天他才知道，应歌的痛苦是从根上开始的、绝对的、彻底的，每一步都有可能踩空的如履薄冰的人生。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她会彻底想不开，走上轻生的路，因为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丈夫的心，她失去的是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言颂本来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他没有伤害过应歌，对她还算不错，现在他只觉得无地自容。
明明他有能力帮到她更多，但他太自负了，以为自己想象得到她的困境的什么样的。
就像杰克。罗琳对贫穷的想象就是“哈利波特住在独栋别墅的楼梯间里”一样，他没见过贫穷，所以根本就不了解真正的穷，也无法想象“不被父母所爱的小孩”过的是怎样糟心的日子。
应歌总是积极乐观有活力，她会抓住所有能抓住的身边人，汲取需要的营养，只要一点阳光就能顽强地生长。
言颂在这一刻真正地后悔了，他不应该说应歌选的男朋友都很烂，其实她根本就没得选啊。
以前看见“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种话，他都嗤之以鼻，现在想来，他没有比陆岩松好到哪里去，他们都是应歌生命中的雪花罢了。
他是有最多机会，最长时间可以拯救应歌的人，可他却高傲得都不愿意深入了解她，连她的故作坚强都看不穿，他真的是太差劲了。
“适度的自责就可以了。”茗雪见他一脸震惊，然后又无比失落，就知道他肯定是走心了。
内心柔软的人是这样的，明明他人的命运和他无关，他还是会责备自己做得不够好。
茗雪忽然觉得，言颂对人冷漠是一件好事，他太善良了，对自己在意的人会无条件地付出，这样的人其实朋友宜精不宜多，不然非把自己累死不可。
“舒暖是财务部的实习生，整个部门就她跟陆岩松两个年轻人，很自然就熟络了起来。后来公司成功重组，陆岩松坐上财务部长的位置，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把学长调去分公司管安全了。”
茗雪说到这里都想翻白眼，所有跟应歌有接触的男人，他要么赶走，要么报复。
应歌被陆岩松pua得以为这是爱得深沉的表现，茗雪可不是恋爱脑，她知道陆岩松的做法只是为了让应歌孤立无援。
言颂调整情绪，把自己从自责的泥沼里拽了出来，跟上她的思路后，忽然想到一事：“你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去公司打听舒暖的事？你不怕遇到陆岩松？”
茗雪无所畏惧：“遇到又怎样？他都不认识我，只会以为我真的是舒暖的同学。”
言颂认可地点头，茗雪补充道：“再说了，知道有人在打听舒暖的事，该感到害怕的是他，我又没做亏心事，我才不怕。”
“你是不是降温了？”
言颂说着就伸手贴着她的额头，她比刚才精神多了，聊了这许多，逻辑完全在线，思维比他都灵活。
“物理降温还是有用的。”茗雪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也有可能是针药发挥作用了。”
“那你打听出她去哪儿了吗？”
“有人隐约听说过她去了一家小私企做财务，好像是卖运动器械的。”
言颂闻言面露喜色，虽然线索有限，但这座城市里卖运动器械的公司也有限啊，有了方向就一定能找到她！
更高兴的是，茗雪愿意跟他共享信息，他简直控制不住的笑容飞上唇角。
茗雪故意抱怨道：“我生病了你还那么开心？”
应歌以前总说：“你高兴的时候要笑一笑，这样我才能一眼就知道你是开心的，不然我还需要察言观色，看得很累，判断更累嘛。”
言颂那时候没有听进去，现在他愿意为了她多笑一笑，她之前的日子过得太苦了，他不想再让她受累。
他轻笑着说：“能见着你我就很开心了。”
还好能见着她，不然他都没有机会弥补她。
两个人都那么聪明，已经想明白也接受现实了。
不管她的身体姓谁名谁，她的灵魂就是应歌本歌，这件事瞒不住，言颂比她还先发现这一点。
茗雪也不再抗拒应歌的曾经，跟他谈起应歌的事就像是在说自己的过往一样自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应歌在网上找过律师咨询离婚的事，她想要孩子的抚养权，但她没有收入，担心法院不把孩子判给她。律师姓金，是一个年轻的女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