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慕一路都没敢作妖,安安静静,心想蒋小一到家了气应该就消了,可今儿也不知道是什么鬼运气,前头刚碰上刘虎子,遭了一顿贬,结果刚到村里,就见着晒谷场一旁的榕树下,坐着几个妇人,有的在挑黄豆,有的在纳鞋底。
手上忙个不停,嘴巴却也没闲着。
蒋小一的事儿正热乎着,大家是稍一有空了便嘀咕这事。
“蒋家小一倒是自信咧!”
“可不是,上次听说那刘家的要相看人家,我也想着去……”
“得了吧!你家那闺女都嫁了两次了,人头婚,也不是穷得娶不上媳妇,能看得上你闺女?”
“我晓得是这么个理,所以我没让人去不是,不过蒋家却是不晓得了,现在好了,被刘家的那般说,要是我啊!得臊死哦。”
“哎,也不知道他咋想的,是不是见着他姐能嫁给读书人,便觉自个也不差啊?我家老大和老二就不太合得来,老大有的,我家老二也总是想要,小时候这样,如今都要成小伙子了,还是这样。”
“切,他姐跟他能一样?你也不看看人家亲爹丘大柱是干啥的,蒋安又是干啥的,他和我们一样都是个泥腿子,还瘸了,和丘大柱有得比?不过要我说,这蒋哥儿真是像他娘,就看着老实。”
“可不是。”
“今儿牛车上张姐都说了,有啥子娘,就有啥子哥儿,我前儿看见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去菜地里晃悠,看得我都佩服。”
“这有啥,黄秀莲不要脸,那蒋哥儿能是个要脸的?”
人都说生来平等,不分贵贱。
但其实并不然。
有些人一出生,就被打上了标签。
他爸是当官的。
他娘是李小姐。
他外公是院长。
这些人,高人一等,处处享着优渥。
他妈是小三。
他爹是个赌鬼。
他爷爷坐过牢。
这些人,一出生似乎就矮人一截,他们明明本性善良,却尝尽人间疾苦,到哪都少不了指点。
人们总爱拿出身来说事,也爱拿出身对一个人进行评判。
猜疑、揣测、编排不需要负责任,所以他们肆无忌惮,知道别人哪里疼,就往哪里掐,一次次的往人胸口下刀子。
可没有人该为长辈的错误去买单。
这些话刺耳异常。
蒋小一脸色青,气得浑身颤抖,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要爆裂开来。
“他娘为什么不要他?是不是他有啥子问题?”
“有娘生没娘养。”
“他是黄秀莲生的,儿肖父,女像母……”
这些话这六年来他没少听,可即使听过多次,每一次再听到,字字句句依旧还能像利刃一样,往他心口上捅。
黄秀莲为什么丢下他?
为什么将他弃之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