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诚就这么看着被子慢慢从他身上滑走,连一个被角也没留下,徒留两脚尴尬地搓了又搓,仍是没感受到一丝暖和。
方才还一动不动,放慢呼吸装睡的方至诚,这会睁开了眼,呆呆望着屋顶叹气。
又过了一会,方至诚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可温暖与他不过半臂之隔,哪是那么容易忽略的。
方至诚起身下床,轻轻打开房门往小磊屋里去。
可今天的房门也不知道小磊是用什么顶的,特别瓷实,推了好几次都没推开。
方至诚叹气,沾了满身寒气的他只能转身回房,然后把另一套衣服穿在身上保暖。
大抵是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好了,连挨饿抗冻的能力也下降了,方至诚不自觉哆嗦了两回,就这么半睡半醒的睡过了一夜。
凌晨,他便起了床,去厨房生火烧热水,再把大小家务都做了。
人一旦运动起来,身体便不觉得冷了。
方新桃和小磊小宁起床时都目光幽幽地盯着方至诚看,试图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可惜,方至诚以一声强劲的“阿嚏”声回应了他们。
方新桃轻斥道:“新年呢,做什么起这般早?这些活计也没必要忙忙的做呀,真是的。”
方至诚摸了摸鼻子,沉默不答。
方新桃知道他性子闷,不再言语,只问他们吃什么早食罢了。
小宁要吃糍粑,小磊要吃饼,方至诚说煎些粽子。
方新桃皱眉:“早上哪里用做这么多花样,费柴费事还费粮食。”
小磊小宁不说话,只有方至诚往厨房走,“我来做。”
方新桃满脸不认同:“二哥你今已经成了家,怎能叫你下厨房?”
“为何不能?”
方至诚反问她,“为人兄长,又略长十来岁,理应照顾弟妹。为人夫者,更应该力所能及承担家中琐碎事务。我为何不能下厨房?”
“这?”方新桃脱口而出,“这灶台之事例来是女人的活计。”
“例来?谁规定的?”
方至诚不紧不慢问她,“那你嫂子赚钱是不是便抢了男人的活?那她是不是就不男不女了,我没赚钱下厨房的话是不是就不伦不类了?”
方新桃哑口无言,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勉强说了一句:“嫂子有能耐,理应多照看些家里。再说了,这家她也有份哩。”
方新桃自觉气弱,说完话那头都不知道垂成什么样了。
方至诚仍不放过,“这家她有份,我也有份。既然如此,为何要她多看顾家里而不是相互分担?再说了,我顶了门户,难道不应该多做些吗?”
方新桃彻底没了话语。
方至诚心里想到杨初意说过要教三妹自强自立的话,可他自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至理名言来。
幼时两个妹妹被母亲厌恶,便是嫌她们两人是女娃,不能继承香火,养也是替别人养。
小磊再怎么样还能有口饭吃,但两个妹妹挨饿是常事。
村里人看见方老太的所作所为,说得最多的便是:女娃都是白养的,饿不死便成,男娃可不能那样,百年之后到了下面怎么跟祖宗交代呢。
自那时方至诚便知道,世道对女子不公,连她们本身也轻贱自己。
推己及人,方至诚便绝心以后要尊重自己另一半,别叫女子冠了夫姓还要举步维艰。
他有感而,“一个男人疼女人,才不会计较面子或什么例来的话,更不会高高在上用男人的身份来要求女人干活。如果生活中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碰上大问题,你要想想他会不会站在你这边。”
方新桃神情触动,眼眶一热,觉得其实自己早被兄嫂看透了她和胡雷之间的事,自己苦苦隐瞒像个笑话,不由得悲从中来。
方至诚见她这样,没再说话,径直去了厨房。
小宁是个傻丫头,对家人也不设防,仰头就问方新桃:“三姐,你刚刚是在说我嫂子的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