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巴比·多义耳租下了一楼的一套房,他们是打定主意要从那儿开枪了。中午散会以后,开会的人两人一组地离开,但一直没见乔老板出来。后来知道,他决定最后一个走。算来那些人都快要走光了,小鬼头有些急。这时就看见沙缪尔·斐任诺和另一个人从里面出来。巴比·多义耳立刻说他认识这个人,是敏利奥家族的老板阿尔弗莱德·敏利奥。他们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巴比、小鬼头和尼克·卡布兹三个人一起开枪,把阿尔弗莱德和沙缪尔打成了蜂窝煤。
事后,小鬼头走出了一个街区左右,看见一个警察。小鬼头说刚才那边响了好几枪,警察马上朝他指的方向跑,小鬼头朝另一个方向跑。
我也离开了纽约,去丹乃摩拉看我哥哥。
(据纽约市警署档案记载:19o年11月5日下午点45分,阿尔弗莱德·敏利奥和沙缪尔·斐任诺,又名司蒂文·斐任诺,在离开培尔翰南街759号,沙缪尔·斐任诺的公寓时,遭到不明身份枪手的致命枪击,二人当场毙命。枪手射击地点为培尔翰南街76o号c-1单元,警员们在那里现了三支冲锋枪。)
几天后,我从丹乃摩拉回到培尔翰街。看门老头儿对我说,你一走就出大事啦。他绘声绘色地告诉我阿尔弗莱德和沙缪尔是怎么怎么被杀的,还说警察上上下下地盘查房客,好多人都搬出去了。
我说:“是,我能想象。出了这种事这公寓就算给毁了,我也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租了一间储藏室把所有的东西都堆放在里面。
我回到纽约好几天了,一直没有人和我联系。我去以前经常出入的地方找他们,一个人影也不见。这天我正在哈伦东区的雷克星顿路闲逛,一辆车突然在我身边急刹,开车的人是卡里亚诺家族的一个兵士,叫弗兰克·卡拉赛,外号鸡崽。他招手让我上车,说:“我的天哪,你还真敢在大街上走?知不知道我们都上了乔老板的黑名单?你能活到今天真应该好好感谢上帝。”
“哦,是吗?”我说,“我一直就这样走来走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去丹乃摩拉看我哥哥了。”
鸡崽把我领到布郎克斯的一套公寓,尼克·帕多瓦诺和沙利·西利坦尼也在那里,他们199年和我一起干抢劫,卡索兰蒙战争开始后缺人手,我就把他们介绍给了汤姆·卡里亚诺。
“别到处走动。我要带你们去北边见老板和其他的人。”鸡崽说,“等我的消息。”
两天后,鸡崽回来了。“都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赶9o英里的路呢。”鸡崽开车。我们三个人,我、尼克和沙利,都有些紧张,我们大致能猜到此行的目的。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反正在乡村。一座老式房子,白色。我们是晚上到的,看不见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的房子。进去以后,鸡崽让我们等在一间小屋子里,芝加哥小鬼头和一些我在培尔翰街认识的人进来和我们闲扯了几句。后来又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终于,一个人推门进来,我忘了是谁,对我扬扬手说:“约瑟夫,你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进一间很大很大的房间,里面什么家具也没有,只除了一张很长很长的桌子,大约5英尺宽,o英尺长,铺着白色的台布,所以看不出是一张还是很多张桌子拼起来的。桌子上摆放着杯盘刀叉等吃饭的家伙。
围着桌子坐了4o多个人,有玛然詹诺家族的,也有卡里亚诺家族的,好多人我都不认识,认识的全是老板、二老板和纵队长们。我一进去,大家都站了起来。
我被领着经过他们身边,走到桌子的另一头。带我进来的那个人用一种很正式的方式介绍说:“约瑟夫,这是萨尔瓦多·玛然詹诺先生。在**结束之前,他将统领我们所有的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萨尔瓦多,他俨然一位银行大亨。不知底细的人永远也不会想到他是黑道人物。
萨尔瓦多·玛然詹诺转向众人,说:“这就是踏板车约瑟夫。”这里我得多说两句。所有入伙的人都有一个绰号,比如豁嘴、鸡崽、小鬼头等等。这先是为了掩警方耳目,二是在我们那个年代,美国的意大利人名字转来转去就那么几个,约瑟夫、弗兰克、安东尼……你去开一个比方十几个人的派对,能碰上至少三个约瑟夫。我们意大利人的姓氏又特别长,有时候四五个音节,外人很难念清楚。我叫“踏板车”是因为小的时候,我特别会用旧木板拼做踏板车。你现在要去“科沙·诺斯卓”那里打听,说约瑟夫·迈可·瓦拉奇,没什么人知道。说踏板车,知道的人就多了。就像那个芝加哥过来的小子,到死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大家都叫他“小鬼头”。等你做到纵队长或老板,就没人叫你外号了。譬如季坦诺·路琪赛,就是现在路琪赛家族的老板,外号“三指”,因为他左手只剩下了三个指头。我就从来没听人敢当面叫他“三指”。
萨尔瓦多让我在他右手的空椅子上坐下。我一坐下,大家都跟着坐下。有人过来把一支手枪和一把刀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记得那枪是点三八口径的,刀是双刃匕。萨尔瓦多又示意我们起立,众人举手,萨尔瓦多嘟嘟囔囔念了一大段意大利文,众人坐下。萨尔瓦多转向我,还是用意大利文说了些关于枪和刀的话,我能明白那意思大概是说:“这意味着你生,将与刀枪为伴,死,将为刀枪所致。”
萨尔瓦多又问:“你哪个指头扣扳机?”
我伸出右手食指,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他让我把两只手捧在一起,做成一个杯子的形状,我还是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他拿过一张纸在我的手心里塞作一团,再划一根火柴点燃了。我想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狼狈,一面将那团火球不停地在两只手上颠来倒去,一面跟着他用意大利语念:“如果我出卖了‘科沙·诺斯卓’的秘密,我就将像这团纸一样被大火烧成灰烬……‘科沙·诺斯卓’至高无上,它高于我们的家庭、我们的宗教信仰、我们的国家。”
萨尔瓦多说:“目前正值**时期,我就长话短说。有两点你必须牢牢记住,刻骨铭心地记住。一、背叛‘科沙·诺斯卓’,杀无赦。二、与其他成员的妻子有染,杀无赦。看看他们,”他用手指划过一屋的人,“你要学会敬重他们,学会像他们一样生活。”后来我听说,这第二点是因为从前有几个老板和纵队长,看上了某下属的老婆,就变着法儿地把老公给杀了。他们说这种事情并不是经常生,但是有一次就足够了,是吧?
萨尔瓦多对众人道:“全体起立。从零到五,出拳。”
“哗——”所有的人齐刷刷地甩出右手。有人一个指头,有人三个指头,也有人是巴掌——五,或者拳头——零。萨尔瓦多从他左边的第一个人开始数数,数到——我不记得是多少了,比如说,48,那是约瑟夫·勃纳诺的指头。他就是现如今纽约勃纳诺家族的老板,绰号“香蕉约瑟夫”。
萨尔瓦多笑了。他向我招招手,说:“嘿,约瑟夫,过来拜见你的教父。”
约瑟夫·勃纳诺也笑了。他走过来对我说:“把那个指头给我。”我知道他说的是扣扳机的指头。他用一枚针在我的右手食指尖上扎了一下,挤出血来。
萨尔瓦多高声道:“这鲜血将我们结为了一个家庭。”他又对我解释了一些帮中的礼节和规矩。比如我和一位“科沙·诺斯卓”的成员在一起,遇到了另一位成员,但是他俩互不认识,我在介绍的时候就说:“哈罗,约翰,这是杰姆,他是我们的朋友。”但如果有一个人不是成员,只是一般的朋友,我就说:“哈罗,约翰,这是杰姆,他是我的朋友。”
仪式完毕,众人一改庄严持重的神情,露出了微笑。我估摸着前后共花了十分钟吧。
我换到另一个座位上。下一个是尼克·帕多瓦诺,然后是沙利·西利坦尼。
等他们收走了手枪和刀,萨尔瓦多吩咐上菜,还有好多好多的酒。我们三个新成员,我、尼克和沙利坐在一起,兴奋地谈论着加入“科沙·诺斯卓”是一件多么光荣的事情。
等喝完咖啡,萨尔瓦多·玛然詹诺站起身来说:“大家今天聚在这里,是因为乔瑟普·马赛里亚先是宣判了我们所有卡索兰蒙人的死刑,后来又枪杀了你们的老板托马斯·瑞茵纳……你们中的‘枪手’将被安置在全市各处的公寓里,‘探子’则分布于各个街区。
“你们都有总部的电话号码,总部也有你们每一个人的号码。比如说,总部接到电话,某探子在布郎克斯瞧见了谁谁谁,我们就会通知布郎克斯所有公寓的枪手,你们接到电话后必须立即行动。每一位新成员都要有一名认识对方的人带领,当然我们还会给你们看乔老板的照片,他是我们的头号通缉要犯……我还想告诉你们,上次的培尔翰街事件把他们给闹糊涂了,他们弄不懂我们怎么会知道他们在那里开会。这是一个对我们很有利的信号,因为他们已经被搞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我们要集中精力干掉他们的大头儿,不要跟下面的小兵卒子们纠缠。当其冲的当然是乔老板,擒贼先擒王嘛。我们和乔老板之间不可能坐下来谈什么条件,或达成任何协议。如果我们不除掉他这个人,这场战争就会一直延续下去,五年、十年、甚至更长。”
那次会议以后,豁嘴让我和沙利搬进了布郎克斯利维街的一所公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