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被我打得不省人事。我弄来一桶水泼在他身上,又去卫生间里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后来他从我身边走过去,一声不吭。我看见他的一只眼肿得跟烂桃似的,鼻梁骨也给打断了。他到了门口,转身对我说:“你等着,臭王八蛋!”
我想那意思是说,他会拿了枪回来。我马上叫来两个人,让他们去把我的手枪取来。
我坐在那里等弗兰克,一边琢磨,这事本来我占理儿,因为他背地里坑我。现在倒好,他成对的,我成错的了。如果闹到公堂上,挨审挨罚的就不是他,而是我了。又想这老小子是不是设下套子存心让我揍他。
过了一个钟头,弗兰克没有回来,反而打电话过来说:“对不起,ok。我想咱们还是把这事忘掉,就当什么都没生。”
我同意了。可过后一转念,我要是什么都不说,他还会照样偷钱去赌博,那我不更糟了吗?
我找到安东尼·本德尔,把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那咱们这么办,”安东尼说,“我什么都不说。如果有人跟我提起这件事,我再去找弗兰克,说:‘我正想和你谈谈。约瑟夫已经都告诉我了。’”
几天后,安东尼打电话来,说:“弗兰克告你打他,你俩得对簿公堂。还是老地方,新泽西的公爵餐厅。时间我到时候通知你。”
自从高利贷那段公案以后,我和安东尼一直有点不对付。如今要指着他跟我上堂,心里头不免忐忑。安东尼有一心腹小厮,是我介绍进“科沙·诺斯卓”的。他告诉我说安东尼这一次很认真地替我在各处周旋,“算你走运,弗兰克没什么人缘。”
我当时只求弗兰克的不法行为可以抵消一点我的罪过,但后来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弗兰克的纵队长身体不好,所以升堂的日子一再延期。到后来,他们家族的二老板阿尔伯特·安那斯塔西亚决定代替纵队长上堂。
我要好好地跟你聊聊这个阿尔伯特·安那斯塔西亚,他就是后来纽约安那斯塔西亚家族的老板。他的姓氏太长了,我们背地里都叫他阿尔伯特·a,或者“疯狂汉”——那是他的绰号。阿尔伯特家住新泽西,一幢用高墙围起来的巨宅。当时纽约的码头全是他的。他还在警方那里挂了好几起人命案——就是没有证据。“科沙·诺斯卓”里人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容易心血来潮、头脑热的家伙,也是一个野性十足的杀人狂,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杀、杀、杀。如果有人跟他说谁谁谁有什么不好,他马上就说:“废了他,废了他!”谁知道这个疯子会在公堂上胡说八道些什么。
…………
我一进公爵餐厅就有点不自在,他们告诉我维克多·靳诺万斯正在二楼一间雅座里。
安东尼·本德尔特别关照我说:“记住了,阿尔伯特·a说话的时候千万别插嘴,你知道他那德性。所以看在耶稣的份上,一定管住你的舌头。”
阿尔伯特果然疯狂,也不管那么多在场的法官们,就自顾自地断起案来。他一上来就冲着我吼:“你他妈的怎么回事?在‘科沙·诺斯卓’呆了o年,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
我刚想解释,说:“阿尔伯特,我——”
“闭嘴。我说过了,戒律就是戒律。你知不知道你不能目无组织?你知不知道像你这么干可能会引起战争?”
“但是,阿尔伯特,他在背地里坑我,他挪用了1。8万多美元。”
“那正是我要告诉你的,你本来是对的,一犯戒律就成错的了。”
弗兰克·露其亚诺赶快插嘴替自己申辩,结果招来阿尔伯特一顿臭骂。等骂够了,阿尔伯特·a问他:“店里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一塌糊涂。”
“为什么会一塌糊涂?”也不等弗兰克回答,阿尔伯特又接着说,“这件事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你得好好感谢约瑟夫没有废了你。好了,咱们这么办。你俩搞不到一块儿,就不要再合作了。我裁定,店归约瑟夫。弗兰克,你的份额是多少?”
“1。5万美元。”
“阿尔伯特,”我说,“我不会付他一万五的。他偷了那么多的钱。”
“我知道,”阿尔伯特说,“没人让你付1。5万。给他5oo美元,店就是你的了。”
弗兰克嚷嚷不公平,阿尔伯特打断他说:“弗兰克,我已经决定了。一句话,这5oo你要不要,不要拉倒。”
“阿尔伯特,”我又说,“还有酒牌,是安东尼的名字,你知道,弗兰克的儿子。没有营酒牌照那店一钱不值。”
“哦,对了,我怎么忘了那茬儿。从现在起,弗兰克,你保证你儿子的牌照天天挂在店堂里。只要那店还在,牌照就得在。只要约瑟夫想要,牌照就得在。记住我说的话,出了什么差错我拿你是问。”
“疯狂汉”阿尔伯特·a说罢扬长而去。弗兰克问我:“什么时候给我钱?”
“让我先查查账,有剩下的先给你,没有你就等着。从现在起,别再在我跟前晃荡,每次看见你我就想揍你。”
我旋即上楼拜见维克多·靳诺万斯,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他。“嗨,老板,”我握着他的手说,“见到你真高兴。你看上去挺不错的。”
“我感觉也不错。梅尔卓和孩子都好吗?”
“他们很好。”
“你呢?”
“这不,刚过完堂。”
“我知道。怎么样?”
“挺好的,都解决了。”
“你缺钱吗?”
“那混蛋把店里搞得乱七八糟的,他挪用了1。8万到万美元。谁知道,也许我在周转上会有点麻烦。”
“听见了吗?”维克多对雅座里的另一个人说,“他要多少都借给他。”
后来我知道,他对家族里的每一个人都慷慨大方,这是他笼络人心,重新为自己塑造老板形象的措施之一。其实弗兰克·科斯蒂罗倒不是个问题,他本来就不管事。但是他帮助好多人挣了钱,所以家族内外不少的人已经把他当成了老板,他还因此而为自己赢得了一个“相”的称号。真正的老板查理·露其亚诺被警方送去了意大利,突然之间又出现在哈瓦那,持意大利护照和古巴绿卡。他在意大利是一回事,在哈瓦那就完全不同了,那里是美国的后院。我记得有一阵子,“科沙·诺斯卓”各家族的老板们成天在美国本土和那个岛国之间飞来飞去。查理在古巴到处投资,那里的政府和人民都希望他留下。后来听说是华盛顿方面施加压力,威胁禁运给古巴的药品,哈瓦那方面才又把他送回了拿玻里。
…………
195o年,梅尔卓想要买房子,搬到郊区去。维克多·靳诺万斯知道后把我叫到一旁,语重心长地教导我说:“住在郊区和住在城里大不一样。要搞好邻里间的关系,让大家都喜欢你。绝对不可以欺负任何人,绝对不可以骚扰姑娘们。适当地给童子军和其他慈善机构一些捐助,可能的话,最好每周去教堂……”
梅尔卓在扬克斯看好一栋房子,要我去看看。我说只要她喜欢就行了。她说那房子标价。8万美元,我给了她5ooo付头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