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死是这样的感觉。
我的名字叫云帆,云端的云,风帆的帆。每当我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脑海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父亲当年为我起名时的模样,他一定是满怀着对我未来的憧憬,希望我能跨越重重波涛,抵达那能望见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的绝美之境,去探寻那浩瀚无垠、布满星辰的大海,拥抱无穷无尽的可能。只是可惜,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那些美好的憧憬,还没来得及展开,便已戛然而止。
那天,在去学校的路上,突然刮起了大风,原本晴朗天空压下厚厚的乌云,那些乌云层层叠叠,仿若一座座即将崩塌的黑色山峰,沉甸甸地悬在头顶,像是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并没有预报强对流天气呀。”我心中嘀咕,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眼看就要走进学校时,天已经全黑,“这不是早上么,怎么感觉又要变回夜里呢?这是要下多大的雨才会这样!”我不由得小跑了起来,慌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周围的温度也不知不觉间降低了好几度,我打了个机灵,这才惊觉身旁一个人也没有,阴森森、冷冰冰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时,两边的路灯突然熄灭,我想也许时间已经不早了,路灯根据智能设定的程序已经自动熄灭,好在学校的路已经走的很熟悉,还能在黑暗的环境中摸索前进。
好不容易进了大门,却发现学校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这样的天气里,人应该都躲进教室里去了。我满心疑惑,望向四周的教室,快步走到窗前,隔着那透明的玻璃往里面窥探,一间间教室仿若死寂一般,没有一盏灯亮起。“难道停电了?”我暗自思忖着。
“太好了,早读不须用功了,可以和王二聊聊昨天游戏进展。”一想到这儿,我原本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下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我正高兴想着。四周突然卷起一阵怪风,那风力大得惊人,我一个趔趄,被这股怪风卷驱赶到一处空地。
一瞬间,我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才勉强站定。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怪风像是故意与我作对,裹着漫天的灰尘,从四面八方朝我席卷而来。我仿佛矗立风暴中心,身体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风卷起的尘埃,吹的我睁不开眼睛,只能听到耳边风声狂啸。我张开手护住面庞,奋力睁开眼睛从指缝中观察,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场面。
原来,大风真的在以我为圆心旋转,只是转动的过程中,似是将周围原本如墨般浓稠的黑暗环境搅动的不太稳定,黑暗的缝隙中,时不时透出时有时无的亮光。我强忍着眼睛的刺痛,用力地朝着那亮光处看去,这一看,更是让我目瞪口呆。校园里面阳光明媚,老师同学们来来往往,是平日里平静有序的景象。
“感情这黑暗的环境只包围着我一个人!”我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更可怕的是,周围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注意到我这边的窘迫境况。我心急如焚,正要大声求救,可还没等我张开嘴,一阵恶风便如猛兽般灌进口鼻,呛得我咳嗽连连,喉咙生疼,什么也喊不出来。
就在我被折磨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天空中仿若一道利剑划过,降下一道红色的闪电。那闪电来势汹汹,堪堪击中离我不远的地方,“轰……”的一声巨响,仿若天崩地裂,我被闪电瞬间释放出的强大脉冲震飞出去,整个人仿若一片飘零的落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的那巨大响声,仿若一记重锤,硬生生地将我的意识敲打得支离破碎,让我瞬间失去了知觉。
浑浑噩噩中,我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我迷迷糊糊地想,我应该就这么死了吧。
“水镜大人!请快些醒过来!”一个温柔得仿若春日暖阳般的女声,在我耳边悠悠响起。
这是在叫我吗?朦朦胧胧中,感觉着声音平静又亲切,发出声音的是我认识的人吗?虽然是要我快些睁开眼睛,但是语气中没有一丝催促的意思,听到这个声音,我心中没来由的流入一股暖流。
好想再听到她的声音,我故意没有睁开眼睛。
可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却没有再次响起,我怅然若失,忙睁开眼睛,四周望去,眼前尽是黑暗,耳边的风声伴随着听不清晰的哀嚎。我试了试,手上什么也抓不到,脚下什么也踩不到,只是能感觉到在不停的往下掉落,不知道这是真实的世界还是梦境。难道说我真的死了,变成了鬼魂。
我倒是不怕死,我是那种没有体会过生活乐趣的人,现在对自己的死也就没有什么直接的认识,但我知道肯定会给周围的人带来痛苦,所以这不是什么好事。希望时间最终能抚平悲伤吧,我心里想着。
要说最令我沮丧的,就是我的死因,我是被雷给劈死的,同学们听到我的死因,会不会笑场呢。我郁闷了一会儿,觉得想这些没用,毕竟我都已经死了,我的一生已经定格在我死去的那个时间点,我的意识已经和现世分离,再没有联系。还是想想眼前的事情吧。
不知道我会这样掉落多久?是不是还会一直这么掉下去?我是不是下了传说中的地狱了?不然怎么会一直往下掉?这地狱会不会触底呢?触底时会不会因为掉落的原因被重力和冲击力拍成肉饼呢?如果是这样,那还是永远不要触底的好,反正我已经死一次了,应该不会再饿死或者渴死,但是被拍成肉饼的话,我岂不是变成圆形,哦,不规则的形状,额,我想了想,这场面好滑稽,千万别这样。
我如同一个陷入胡思乱想的哲学家,在脑海中构建着各种荒诞的场景,可越想越觉得没什么用,索性开始探索周围,毕竟有机会了解死后的世界也是平日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试了试,发现自己虽然在往下掉落,但还能够移动,心中有些欢喜,便找了个方向一直向前。
向“前”移动了好大一会,结果让我失望,这里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到处都是虚无,似乎连时间也不存在,除了隐隐能从风中听到一些遥远的声响,什么都没有。
我心里不由得嘀咕起来,我生前就是个学生,平日里最多就是逃课打游戏和抄作业,回家了我会收拾屋子,帮着煮饭,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死后就给下地狱了,还下的这么深,人生的容错率也太低了吧。心中正在吐槽,身后传来了刚才那个亲切的声音,“水镜大人,你终于醒来了。”
听到声音,我心中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连忙转身,只见黑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向我靠近过来,看那人影婀娜,我确信那是个女人。
“真是好久不见呢。”温柔的声音传来,我仿佛能“看”到她的情绪中的“欣喜”。
“呃……我是……我不是……”我心中又想知道她是谁,又害怕因为自己不是她口中的那个什么“水镜大人”而引起误会,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说话结结巴巴。
“云帆也好,水镜也罢,也许未来你还有别的名字,但这些不过是一个代号,你的实质我是不会认错的。”她仿佛知道我的困惑,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然后又继续补充:“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水镜大人。”
我心中有惆怅在涌动,像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可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又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只是确信,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陷入了苦恼:“怎么会都想不起来了呢。”
这时,她向我伸出一只“手”,那动作轻柔而缓慢。我心中满是诧异,仿若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也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两手交错间,犹如触碰到空气般,没有任何实质的触感,只是互相穿透过去,但就在那一接触的瞬间,我心中涌入一股炙热的情感,那情感中既有相见的欣喜、快乐,又有因千万年的等待而积累的悲伤、无奈,在这巨大的、炙热的情绪中,古老的歌声在耳边响起。
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
选择来到这惶惶世间。
狂风骤雨,
艰难曲折,
吾更知难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