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确被夺了力气,双颊憋得绯红,半晌才喘着粗气抬头。
目光相接时,她看见檀樾那双方才在黑暗里淡去的琥珀色瞳孔,在被她推出下坡入口后,终于又重新亮了。
她缓出一口气,挣出手腕,头偏向一边喃喃解释道:“你不能去那样的地方。”
作为始终被塔尖上的人俯瞰着的另一方,裴确的心里也有阶级观念。
只不过和别人不同的是,她心里所认知的阶级观念,放在她身上,叫自知之明。
但有的人生来就该是干净的,让人不忍心往他身上沾染任何污点。
比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檀樾。
在从檀樾所身处的云端一步步走下来前,裴确从没觉得自己生活的弄巷有多不堪。
可现在,他们各自生命带来的裂痕,像一把风干后的刀,在脚下划出黑白分明的界限,横亘在两人之间。
难以跨越。
“明天见。”
短暂僵持中,裴确趁着檀樾不注意,留下一句道别后匆匆返身,一头扎进黑暗里,借由下坡俯冲的惯性一路跑回家。
躺在那张断了半截木板的铁丝床上时,四周寂然无声。
她心里那座鼓风机已经不转了。
裴确双手捧在胸膛,轻轻阖上眼后,坠回沉重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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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裴确再次登上那条笔直长坡。
眼中的巨型雕塑愈来愈清晰时,她正抬腿往桂花树的方向走去,忽而想起昨天檀樾对她地叮嘱。
——“但你这次得藏好一点,千万不能再让我妈妈发现了。”
能藏去哪里呢
裴确思索着,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定在校门旁横着的那块大理石板。
高大的雕塑立在它正上方,提供了一个天然暗角。
于是她脚步一转,猫着腰躲进它两侧投出的阴影下。左右张望一圈,发现那里面宽敞的空隙再藏十个她也行。
“砰。”
探寻的目光刚收回来,耳畔便响起了熟悉的关门声。
裴确双手抓着石板边沿,视线往街道边投去。
穿着海军领校服的少年挂着背包,走下黑色轿车,然后对着半开的车窗挥了挥手。
片刻,轿车再次启动。
檀樾仍旧是目送着它驶离路口后才转身,背好书包往校门走。
“嘿!我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