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陆英小心扶着柯钰走进酒店大堂,凌晨的酒店只有一个值班的前台,安静得厉害。
在这片令人不安的寂静中,秦陆英率先打破沉默:“您明天再休息一天吧,等烧退了再回剧组。”
柯钰轻声道:“嗯。”
秦陆英踌躇片刻,继续开口:“您多喝点水,睡觉之前记得吃药,如果身体还难受的话我……和小桃带你去医院。”
“好。”
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这么简单就能得到柯钰的回应,秦陆英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双眸隐含着期待:“柯老师,晚安,我们明天再见?”
小桃刷开门卡率先走进去放下手里的东西。柯钰站在门框和走廊的交界处,湿漉漉的眼睫在灯光映照下似乎闪着碎光。
他点头回应:“晚安,明天见。”
秦陆英笑起来,露出标志性的两颗大门牙,欣然离开。
其实在柯家打过点滴后他的身体就好了很多,凌晨的时候复烧了一次,后来的体温便恢复到正常水平,他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等醒来时已经将近中午,柯钰从床上爬起来,盯着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愣神片刻,拿出手机拒绝陈导和苏白薇的探望请求。
他点开微博和新闻头条,发现柯家还没将脱离关系的公告发出来,不知道柯黎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握紧手机,将脑袋里复杂的情绪挥散。
正巧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柯钰下意识拉紧身上过于宽松的睡袍,小心翼翼拉开门,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
他抿紧唇角,正欲关上门却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清脆落地的声音。
在看清脚下的东西是什么时,他难得愣了几秒,随后才慌乱地检查东西有没有摔碎。
一袋冒着热气的粥,以及一个透明玻璃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展翅欲飞的纸蝴蝶。
柯钰轻轻抚摸着玻璃罐上的浮雕,长睫也如同脆弱的蝴蝶翅膀般微颤,让人捉摸不透内心的真实想法。
空荡荡的走廊似乎从未有人来过,他却闻到一点极其淡的雨后青草气味。
他将玻璃罐子放在床头,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临风湾只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镇,居民彼此间沾亲带辈,往上数几辈或许还是亲戚,一旦哪家出事消息要比警察传得还快。
秦玲被抓的消息几乎一晚上便传遍了小镇,居民无一不唾弃她弑父骗保违背人伦的行为,就连受到精英教育的学生们也忍不住私下议论。
陈朗举起手里的板擦用力敲击黑板。
“咚咚”的声音响了几下,喧闹的教室才重新变得安静。
平时脾气很好的儒雅教授此时眉目冰冷,他坐在轮椅上需要略微仰头才能看见教室的全貌,可台下的学生们却丝毫不敢露出轻视的神情,对这位年纪轻轻的教授几乎有深入骨髓的敬畏。
林树偷溜到教室的最后排蹭课,忍不住感慨陈教授的威严,果然不愧是高材生。
察觉到陈朗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林树大咧咧露出一个笑,他穿着普通黑色t恤,清澈的眸底毫无阴霾,看上去和学生没两样,说是刚上大一的新生都有人信。
陈朗微不可见地勾唇。
课后林树主动接过轮椅推着陈教授走出教学楼,他看着教学楼外生机勃勃的梧桐树感叹道:“真想不到秦玲会做那种事。”
陈朗仰头反问:“什么事?”
“弑父啊,看上去那么文静的小姑娘竟然能对亲生父亲下狠心……啧啧,我们警局都快把这件事传烂了。”
林树的回答秉持他一贯的随心所欲态度,他只是将外界对这件事的评价作出一个概括,又添加了一点个人想法,作为新晋警察他始终学不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很天真,像是刚刚破土迎风招展的嫩芽,对未来即将迎接的风雨毫不知情,肆意展示自己的个性。
陈朗微微笑起来,沉静的双眸带了些许笑意,林树愣了一瞬,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他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的难度明显超标。
林树握紧手里的轮椅扶手,过了半响才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您是好人。”
柯钰刚一下戏就被小桃拉着坐下休息,下一秒手里被塞进一个大号保温杯,是小桃特意煮的养生茶。
只是发烧而已,她这幅阵仗也太夸张。
柯钰拧开杯子小口地喝水:“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小桃却皱着眉道:“令姿姐吩咐过我要照顾好你,结果我一没注意你就病了……不行,以后我要二十四小时贴身跟在你身边,不许赶我!”
小桃缠人的功夫不比秦陆英差,她一旦下定决心做某件事就绝对不会轻易动摇,看来这段时间又要苦恼该怎么躲着她吃药。
柯钰轻叹:“随你。”
小桃得意洋洋笑起来,心想自己果然是柯钰最宠爱的助理,区区一个争宠的秦陆英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蹲在摄影机旁边听导演讲戏的秦陆英察觉到来自附近不善的视线,他自动忽略挡视线的小桃,一眼就看见正懒懒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柯钰。
他默不作声地用眼神描摹柯钰的脸,发觉他的脸总算有了点气色,不再像之前似的病怏怏般苍白。
秦陆英的心里稍安,转而又观察起其他地方。
柯钰的身形并不像寻常oga娇小,他高挑清瘦,即使坐在简陋的折叠椅上也难掩周身冷淡清冷的气质,两只修长白皙的手捧着大号的黑色保温杯,杯子甚至比他的脸还要大,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