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在。”
“传人把这擦净了。”
说完这句,他站起了身,远远地又看了眼某个方向,回了身,大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了。
第77章有念念成邪
“你说,要朕亲去兰渡寺。”
正殿中,萧载琮坐于高台,开慧合掌立在大殿正中,闻此言,垂眸道:“是。”
堼清殿的御座修得高,鎏金红木上透雕着龙纹宝花,立在台下的人若垂头低眼,便只能看到皇帝靴上绣着的两条张牙舞爪的龙。
萧载琮左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两个玉核桃,半阖着眼问道:“为何。”
“昨夜贫僧打坐,得应身佛祖入梦,要贫僧带给陛下一句话。”
“什么话?”
“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萧载琮布满沟壑的脸上缓慢扯出个笑意,眼底光芒锐利,“劳大法师替朕解读一二,佛祖此言何意?”
开慧道:“贫僧不敢妄言。”
大殿中没有别人,两侧只留了几个奉茶的婢女,开慧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言,殿内一时落针可闻,只偶有几声玉石彼此缓慢擦过的声响,那是萧载琮手中的玉核桃发出的动静。
“大法师笑言,即是佛家言你却不可解,岂非愧对佛祖。”
开慧道:“佛祖一言,落在众生耳却有不同解。”
“那依你看,佛祖又是想让朕有何解?”
“贫僧不知,敢问陛下可曾有过愧心事?”
一旁立着的小婢女手中茶盏轻微地一抖。
她小心地抬起了脑袋,迅速瞥了一眼萧载琮的脸色。却看苍老的帝王端坐在御座上,半边侧脸不见有异色,神色倒算平静。
萧载琮面上笑意淡去,不动声色打量他半天,缓慢道:“你倒胆大。”
开慧八风不动地立在原地,平淡道:“皆从因起,是说过去所发生事。一切诸报,是指未来可结果时。贫僧并不知陛下过去曾有何因,自也不明今后或有诸果,一切所言,皆只在陛下心中所想。”
萧载琮喉间滚出声模糊闷笑,像是嗤意,“你说下这些话,难道就不怕朕会让你丢了脑袋?”
“佛祖有言,弟子不敢违逆。圣上在前,贫僧不敢诳语。”
他这句话说得不卑不吭,其意也算高明。萧载琮不再言语,面上却也瞧不出喜怒的样子,手中玉核桃来回转着,又问:“那佛祖要朕亲去兰渡寺,又是为何?”
开慧却道:“贫僧不知。”
萧载琮听了这话,反倒哈哈大笑了两声,问:“这月吉时何日?”
“回陛下,明日冬月甘九,正是吉日。”
“嗯。”萧载琮忽抬手将手中玉核桃一抛,他身后那婢女忙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便听萧载琮道:“准了。”
一阵轻风吹过。
盏中茶汤上飘了一片枯叶,萧敛意轻挑去了,两指一松,便被卷进了寒风中。
徐忘云独坐在长廊上,头顶黄铜铃铛随风轻声作响。他神色平静,正望着青灰石瓦廊下透出的一方天色出神,脸侧却忽地一热,是被萧敛意捧着一盏茶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阿云在瞧什么?唤你半天也不应我。”
萧敛意在他身侧席地坐下,徐忘云接过茶盏,垂下眼轻轻摇了摇头,并未答他。萧敛意仔细端详他侧脸半响,自然知道他心下所想,却也只能佯装不知,起了个无关的话头,“阿云尝尝,这是宫人新采买来的戴胜香,据说城外一叶千金十分难得,你快尝尝看,是不是真有他们说得这样好?”
徐忘云依言尝了一口,简短道:“好。”
这句点评给得敷衍,萧敛意却也罕见地没多纠缠。他将自己手中的那杯放在一旁,抱着双膝歪着脑袋瞧他,瞧他面色平淡地望着别处,哪怕席地而坐脊背却也挺得笔直,不由轻笑了声,忽伸手撩去了他额边被风吹乱的头发。
他这样隔三岔五的动手动脚徐忘云早已习惯,只看了他一眼便再没给什么生动的反应。萧敛意手指牵着他那缕发丝滑到他的耳侧,指尖轻轻地蹭过他的眉尾,却也不敢再有什么别的动作,缓缓收回了手,落回徐忘云看不见的地方,又将那根指头悄无声息地攥进了掌心里。
这一套鬼鬼祟祟又满怀少女春情的动作徐忘云自然丝毫未察,两人各都静下来,一红一白两个影子,便这样默不作声地坐了许久。廊下系着的黄铜铃时缓时急地摇晃着,天地一隅,便只剩这只铜铃轻响,和远方隐隐传来的鸟啼声。
桃蹊揣着一封书信匆匆入了院,一脚踏进大门见着此景面色当即一变,正欲转身就走,萧敛意却在这时叫道:“桃蹊。”
桃蹊如临大敌地转了身,萧敛意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将信拿来。桃蹊于是小心翼翼地递给他,萧敛意展开看下去,见那上面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明日。
徐忘云问:“谁的?”
“棠儿的。”萧敛意将那信随手折起,丢回了桃蹊手上,“说在外仍寻不到陈簪青的踪影,问我还要不要继续找下去。”
徐忘云不疑有他,“陈医师还未寻到?”
“谁晓得她是跑到哪里去了。”萧敛意对桃蹊道:“去给棠儿回封信,写知道了,自去就好。”
桃蹊应了声,忙捧着信纸匆匆跑走了。徐忘云关切道:“陈医师不在,你的药还有多少?”
萧敛意笑道:“阿云这是关心我?”
徐忘云道:“你只回有多少就好了。”
“不慌不慌,还剩许多呢。”萧敛意捧着脸瞧他,“她临行前给我留得这些,足够我吃上许多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