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咎垂眸,脸上没什么情绪。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连翘,三年前她败在他手下的时候是什么神情?
似乎是气哭了,然后吸了吸鼻子,又跑到他面前冲他喊让他不要得意?,她迟早有一天会赢过他的。
连掌门又是什么表现?
似乎未曾生气,反而摸摸连翘的脑袋,夸她比之前又进步了不少?。
再然后,他们父女俩一起照常回去,因为输了,连掌门对她还宽容了不少?,那段时间连翘惹出了许多祸,连掌门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眼?。
人与人果然不同。
天虞在意?的究竟是他,还是他的灵根?又或者?说?,他的灵根能?带给他们的东西?
陆无咎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气息一翻滚,体内的那股力?量就开始不受控制。
反复调息了三次,赵皇后大约看出来了,询问道:“你不舒服?”
陆无咎抿着唇嗯了一声。
赵皇后眉头一皱,有些慌张:“既如此,你先?行回去歇息吧,大国师估摸着这?两日?也?该调息好出关了,到时让他为你诊一诊。”
陆无咎于是告退。
转身时,赵皇后看着他的背影忧心忡忡。
这?时,侧殿里传来陆骁似乎被烫了手砸杯子的声音,赵皇后快步走过去,斥责道:“都已经快及冠了,还这?么任性,往后你如何能?担当重任?”
陆骁不耐烦地踢了踢那跪地求饶的侍婢,冷哼一声:“有皇兄如此天纵奇才,珠玉在前,这?天虞还有我什么事?还重任?将?来只要他登基后给我个闲散王爷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说?不定?哪天看我不顺眼?,将?我远远发配到边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赵皇后怒斥他没出息:“胡言乱语,这?天虞不交给你交给谁?”
陆骁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赵皇后:“母后这?是何意?,皇兄一出生便是太子,这?皇位同我还有什么干系?”
赵皇后自觉失言,抿唇不语,只是道:“你皇兄天赋异禀,不是说?将?来有飞升之势?他若是当真脱胎换骨,必然要入主神宫,所以?,这?大任恐怕八成还是要落到你手里,你也?该警醒着点,总是这?般胡闹,如何能?叫人放心?”
原来如此。
陆骁冷笑道:“走火入魔之人想要脱胎换骨、原地飞升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赵皇后道:“容不容易看的都是机缘,你只要振奋些,做好应做的便是了,再说?,你不是钟意?连家那个姑娘,她同你一般年纪已经拿下了仙剑大会魁首,你若是再不用功些,即便我舍下面子去提,依连掌门那爱女如命的性子也?定?然不会答应。”
说?到连翘,陆骁神色又难看起来,出言讥笑:“这?等姿容绝世的美人哪里还轮得着我,早就被皇兄收入囊中了,皇兄刚刚难道没跟母后说??筵席之前他消失不见的那段时间正和这?位连氏的大小姐在后山私会,打?得火热呢!”
“有这?等事?”赵皇后神色一变。
陆骁道:“可不是。否则你以?为他为何迟迟不来?所谓的魁首恐怕也?只是他们两人调情的玩意?罢了。”
赵皇后听?到这?里又微微不悦,轻叹一口?气:“这?孩子如此将?大会不放在眼?里未免过了,真是翅膀硬了,管也?管不了,难怪……”
“难怪什么?”陆骁觉得母后似乎瞒了他一些事。
赵皇后却摇头,不肯再说?。
——
夜色茫茫,月光倾泻。
陆无咎走进小树林的时候,远远便看见菩提树下站着一个人。
走来走去,一刻也?不安分,时不时还探头朝他的院落方向张望。
“等急了?”他缓步上前。
连翘骤然回头,远远看着陆无咎朝她走来。
只见他大约是更过了衣,一身玄色窄袖蟒袍,外罩一件黑色大氅,修长挺拔,丰神俊朗。
连翘本来满腹怒火的,在脑海中排演了无数遍找他质问的情景,乍然一看见他这?副模样,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脑海中不禁冒出一个疑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只是为了戏耍她?还是……有别的隐情?
连翘忽然心绪不宁。
此时,陆无咎已经走了过来:“怎么不说?话,来了多久了?”
连翘内心纠结,没好气:“要你管。”
陆无咎以?为她还在为被撞破的事丢脸,没当回事:“脾气这?么冲,谁招惹你了。”
连翘一听?,火气噌地窜了上来:“你还敢问?”
“我?”陆无咎盯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还在疼?”
这?片菩提树林清幽雅致,关键是僻静,他一靠近,树上的淡紫色花瓣刚好簌簌飘落,气氛莫名嗳昧起来。
连翘浑身的气焰顿时灭了,脸颊涨得发红,垂下眼?眸:“你说?什么呢,什么疼不疼的。”
陆无咎往前逼近一步,抬手拂去她鬓角的花瓣:“你说?我说?什么?”
连翘赶紧捂住他嘴:“不疼,哪里也?不疼。”
陆无咎唇角轻轻笑,回想起她傍晚同样张牙舞爪的样子,他好心把她抱下去放平,她非要翻上来,明明什么都不懂,固执地要占上风。
结果疼得不行,抓紧他的肩膀,用鼻腔哼出细微的哭腔反过来怪他。
陆无咎用指腹压着她的唇:“你说?的,下次再哭也?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