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池接了画像,仔细端详了半晌,终于开口,却是问方与之:“你从父亲那拿的?”
方与之惊讶于他的敏锐,也并不隐瞒,点头应了。
方池忽然就笑了,说道:“你觉得她是谁?”
“晓夏出生那天,爹并没有在家,母亲死了以后,管家才将爹带回来。”方与之仍旧笑着,似乎是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爹那天身上一股香味,那时候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是那味道,已经和那日满地的鲜血、婴儿的啼哭还有母亲睁圆的双目一起刻在我的记忆里了。”
“后来你到了方家,那香气便又从你配着的香囊里回来了。”方与之见方池的目光落在画像上,并没有答话的意思,继续说道:“我以为是巧合,但你那香囊,最终被爹讨走了不是吗?”
方池抬起头来看着方与之,一双眸子无喜无悲。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若我是个健康的孩子,母亲便不会不顾大夫的劝阻,拼了命也要再生一个。如果我不是残疾,父亲大概不会认回你,也就不会如此丧命。”
“是我的错。”方池说道。这错是他该认的,是他欠方家的,他愧疚得真心实意。
“父亲留给你的那封信,就是说的这件事吧。”
“是的。”
“你为何不拿给我们看,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做方家的人了。”
“我不想再连累你们。”
方与之笑意未减,说道:“你现在倒是良心发现了,那这画中的女子是谁?”
方池的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本就薄的嘴唇几乎拉成一条直线,然后吐出两个字:“她叫春娘,是我娘亲。”
方与之见他如此坦率地承认,本想再问的话就含糊在了嘴边,那话再他嘴里转了个圈,最终又咽回肚子里。他换了个话题,问道:“只剩一天了,你准备怎么办?”
夜色如墨,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留下微弱的星光点缀着黑暗。方池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道:“他已经决定的事情,我能怎么办?”
“你们既然已经心意相通……”方与之话未说完,方池已经转身离开,只剩方与之的声音飘散在夜空里。
等方池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家,却发现屋里亮着灯。他这些日子刻意避着花竹,已经好久没有去他的小院儿,于是每晚回家,都是黑灯瞎火的院子迎接他。
今夜他的房里却有人。
方池没心情和任何人多耗,拔了剑便去开门。
屋里是花竹。
他似乎刚沐浴完,只穿着里衣,背对着门口,坐在茶几旁喝茶。他头发湿漉漉的,十分柔顺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屋里还有些朦胧的水汽,让本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加闷热了些。
方池呼吸一滞,忽然就有些喘不上气来。
花竹听见开门声,起身走来,他的眼睛在灯烛的映衬下忽明忽暗,然后说道:“我不请自来了。”他似乎等了他很久,一直没有说话,一开口,声音又哑又沉。
方池抬手收剑,试了两遍,剑才入鞘。
花竹握住他持剑的手,方池周身一抖——这屋里闷热,那双手却冰凉。于是他拦住他的腰,让花竹靠近一些。“你冷吗?”
“我有一事,要想你请教。”花竹不答反问,他话说得有些支吾,脸也跟着往侧旁转过去一些。
“何事?”方池稳住声音,也尽力稳住心神,他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他知道花竹要说什么。
“明晚,我要赴约,”花竹手上沾了方池的温度,一点点暖了起来,但这热气似乎有一部分爬上了他的面颊,他的耳垂跟着变成了粉色,但还是说道:“这……床笫之间……”
他声音越说越低,但方池还是听清了。
“你教教我。”
方池盯着他的眼睛几乎要冒火。
“若你不教,我也总是要去学的。我……提前做了准备。”然后花竹眼睛一闭,不管不顾地说道:“反正我早已声名在外。”
如此静默了一会儿,方池仍旧不答话。
花竹叹口气,想要出门,但那只揽在他腰上的手一动不动。花竹只好轻轻抚了抚那手,示意他放开。
方池一抬手,花竹整个人被他压在门上,他听到“咚”地一声,可后脑并不痛。等他从方池缠绵的吻里偷出一口呼吸的时候,朦朦胧胧地想:刚刚是方池的手垫在了自己脑后。
花竹拉了方池的衣服,指了指床。
方池却冷笑:“他会让你在床上吗?”
花竹全身的血液一瞬间被抽走。
他还沉浸在刚才方池的温柔里,以为这会是一场带着爱意的纠缠。
但终究不过是为了另一场情事的演练而已。
花竹没来得及再想,一下被方池压在桌子上。
这次是真疼。
后背硌得疼。
心也疼。
“给我脱衣服。”
花竹听到方池几乎咬着牙说出这么一句话,有些慌张地从思绪里抽出来。
他是做好了准备,身体上的,心理上的,他只等着方池回来。但如今方池忽然发难,他有些震惊,一时间忘记了方池给的指令,只是呆呆地望着上方那双俊秀的眼眸。
方池似乎是叹了口气,换了个语气说道:“你不能一动不动,要主动做些什么。”
他在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