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湛默了许久,缓缓道:“变的不是我,是你。”
“我以错误的方式,以最小的牺牲,达到了最好的结果,在完成统一之后,我的理想,我的心志不会为了保持名利官位而动摇,哪怕是与全天下人为敌。”
苏宛冷哼:“那么你的妻女呢?为了实现你的理想,你的报复,就任由妻子和女儿陷入险境?”
他垂眸,指尖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他紧紧掐着指节:“阿云有能力保护我们的女儿。”
“她?”苏宛拂袖,眸中浮出蔑视之意,“一个只会长袖善舞,曲意逢迎的女人,你凭什么相信,没有燕王的荫蔽,没有你的庇护,她能保护好孩子?”
谢行湛眸中溢出柔光,笑了笑:“是你小看了她,也小看了天下间的女子。”
从伽蓝祭塔一案的小小女子,牵扯出了灵泉宫最大的秘密,以二人之力,歼灭灵泉宫刺客营数百人的围杀。
与杨玄泠斗智,带领无辜女郎,闯出红莲地狱,将刘连殷捆了扔在都察院的门口,才有了后来祭塔上诸臣以死为谏,为五郡孩童申冤的切实证据。
她不说,但他都知道。
她只是女眷,入不得南凉的官场,可西平郡与五郡的三桩大案,无一不是由她开始,再由他结束。
他只是跟在她的身后,沾了她的光罢了。
陆温回了临松,第一件事便是回了四署继续抄书,一开始崇文馆的先生们不同意,言之离馆长达半年,是以自动放弃学业。
只是碍于她搬出了崇文馆却有“旬假”“授衣假”“田假”“端午中秋”等等规矩。
言之大不了未来几年,无论风霜雨露,她日日点卯,绝不缺席。
又作写几篇利民策论,叫几位大儒连连称赞,这才允了她恢复学业,继续在书堂抄书。
只是苦了九儿与兰儿,陆温上学堂时,她们要替师父照顾两个孩子,待陆温下了学堂,又要被师父督促着读书习字加之习武。
日子是苦不堪言,但锦衣玉食,又非奴婢,倒也比从前自在了许多。
明叔还是老规矩,每日驾着马车来崇文馆接她回家。
只是这一日,伸出来的那只手,白净莹润,修长如竹,陆温一眼便知此人是谁,当即心下万分不悦,拔腿就走。
谢行湛见她甚是生气,将帷帽往头上一带,就冲出了马车,追了上去。
“云儿,云儿。”
“云儿,你听我解释!”
崇文馆隶属于国子监旗下,却只是女子学堂,从未有过男子擅入的情况。
陆温灵机一动,掉了个头,又回了学堂。
谢行湛也怔了,女子学堂,男子擅入实在不成体统,他虽是个混账,却是个极重礼数的混账,知晓入了学,必要掀起一片风波。
几番思忖之下,稳了心神,决定在崇文馆门口,巴巴的等妻子出来。
路过的女郎见此人立于原地,虽戴着帷帽,一袭素白云锦斜领长袍,胸口缀了湘竹织绣,玉带更衬纤纤细腰,风姿绰约,宛如松竹,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可他这一等,就到了夜半三更。
春寒还未过去,柳荫下冷飕飕的,他这衣衫实在单薄。
遑论鞭刑未愈,这一等,一吹,身子骨实在娇弱,就起了高热,将将压制下去的毒潮,再次游走全身。
他等,明叔自然也要等,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明叔从马车内拿了一把伞递过去:
“王爷,咱们回府吧。”
他举着伞,哪怕鼻头冻得通红,也不肯挪一下步子:“再等等,她快出来了。”
明叔摸了摸脑袋,想了想,还是继续劝:“可是王爷,要是王妃娘娘先走了一步,怎么办?”
“崇文馆只有这一扇门,她肯定会出来的。”
明叔又道:“王妃娘娘功夫那么好,万一跳……跳了墙呢?”
谢行湛执着的说:“我没看见她跳墙。”
明叔啧啧了两声,继续劝:“万一是从后院跳的墙呢,王府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奶娃,王妃娘娘定是舍不得离开小郡主太久的。”
谢行湛大惊,喵呜喵呜了几声,将招财唤了出来,吩咐一只猫咪:
“你快回府,看看云儿回去了没有,若是回了,回来报我,若是没回,也回来报我。”
招财优雅的踩着猫步,不疾不徐的往王府的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