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已经走了,院子里被扫了一遍,水缸里的水也满了。
苏蔓给邵寂言端了一碗姜汤,自己也喝了一碗。
喝下去后身体暖烘烘的,了细汗。
她身体还算不错,少有生病,又不像上一世那样被掏空身体,估摸着不会生病。
可邵夫子就不一定了。
见他喝完姜汤,苏蔓让他盖好被子再睡一会儿。
“你要走了吗?”
“不走,”苏蔓把家里唯一的方凳搬到他屋里,二人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家里有剪刀吗?我把布匹裁一裁。”
“有,在箱子里,你自己找。”邵寂言听她的话,乖乖躺在床上,手都没有露出来,他知道吃药多贵,不想生病与她添麻烦。
苏蔓自己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剪刀,还算锋利,看样子是经常用。
邵寂言勾唇笑道:“我也会做衣服。”
“啊?”苏蔓有些诧异,抬眼看他,想不到他做衣服会是什么样子,也跟着笑了。
邵寂言把手抬出来,白色里衣的袖口,也是补丁,不过是蓝色的布,“平日写字,袖子总爱磨损,我便学会了自己补衣。”
那时他不过十二岁。
“你婶婶竟是连帮你补衣都不肯?”苏蔓用手量着布匹的长度,精准得就像尺子一样,习惯成自然。
农村里妇人都是从小便学纺织,做衣服,补衣服都是基本功,补个衣服,根本废不了多少功夫,可邵寂言的婶婶却如此刻薄。
“她家里孩子多,顾不上我。”邵寂言没说实话,他体弱多病,平日很少沐浴,时间久了身上就生跳蚤。
他婶婶嫌弃得紧,帮他补了一次衣服,把他连同衣服扔到河里,让他叔叔好好给他洗涮洗涮。
邵寂言那时已经读了些圣贤书,知晓什么叫羞耻和自尊,那次以后,他病了半个月之久,病好之后便开始学着自己补衣服,平日上学路上捡些牛粪木柴回来烧水洗澡。
比现在苦多了。他不好意思讲给苏蔓听。
就这苏蔓已经够嫌恶他婶婶了,“不给补就不给补,她补的一定没我好!”
“邵夫子,把手收回去,多在被子里捂出汗就不会生病了。”苏蔓眉头一竖,娇声命令他。
邵寂言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听着她裁布,捻针,又在屋里找什么东西,他忍不住侧脸去看。
苏蔓忙的认真,把他的旧裳全找了出来,他少年时穿的衣服更破,可依旧被他珍宝似得收了起来。
她拎起看着,只是笑,又帮他收好,放入箱中。
她找了件他常穿的衣袍,用剪刀把上面歪歪扭扭的补丁全都挑了,又在一个包裹里翻找着颜色相同的布料,穿针引线,替他细细缝补。
苏蔓今日没有编辫子,只是简单地绾着,簪也是木头做的,那样简单朴素。
可她却像是会光一样,安静祥和,静谧美好。
她忙起来便不与他说话了,只是簇着眉,认真地做着手上的活儿,偶尔咬着右下唇,粉扑扑的脸颊上就会泛起一个小小的梨涡;她举起衣服查看修补的痕迹时,袖子便从她腕间滑落,皓腕凝白,如霜似雪。
邵寂言想到曾读过的一句诗,觉得真是太对不过。
他静静地看了会儿,便不敢再看了,扭脸看向窗外,外面的大枣树上时不时飞来几只鸟,“布谷布谷”地叫着。
他没看苏蔓,可脑子里还都是她。
直到苏蔓一声“好了。”
邵寂言这才敢回头看她,苏蔓把宽大的衣袍比在自己身前,夸耀一般让他看,“能看出来补丁在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