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寂言哑住了。
大周朝以儒执政,时下文人自然看不起上不了台面的话本小说。
原先这些话本子便是落魄文人给下九流才写的玩意,难登大雅之堂,到了今时今日,读书人多了起来,难免有像邵寂言这样难以糊口的。
写话本的人多了,可还是被人看不起。
就连邵寂言,也是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
他用左手写的话本。
就是怕被人现了,戳着脊梁骨骂他。
他脸火辣辣的,可在苏蔓好奇却没有任何恶意的眼神下,慢慢冷静。
邵寂言把这些解释给苏蔓听。
苏蔓一撇嘴,“你们读书人就是这点不好,仗着自己读过几本圣贤书,就觉得自己也成了圣人,这些地里扒食的,走街串巷的,供你们吃供你们喝,你们倒觉得他们不配看书,连给他们写书的读书人都要排挤!”
“邵夫子,依我看,这样的读书人才叫坏呢!”
“我们这些不认字的,又不是生下来就不想认字。女子入不了学堂,若不是大家闺秀,哪能请得起夫子?便是男子,一家人也难供出一个读书人来,若是人人都读的起书,那岂不是遍地圣人了。”
苏蔓说着,自己咯咯笑了起来。
可邵寂言闻言,却如惊雷入耳,震耳聩。
忽地就羞耻起来,这次不是因为写话本子羞耻,而是为了这一番话,原来他心里也是看不起勤劳的大众吗?
亏他游历多年,自认为见识过人间疾苦,尊重各行各业的百姓,可到头来,还是亏了本心。
良言逆耳,若是寻常读书人听到苏蔓这样大不逆的话,指定要把她轰出去,说不定还要和她解除婚约。
不对,也许一开始就不会愿意娶她这样的女子。
可邵寂言却不是普通读书人,他自幼家贫,寄人篱下,亲叔叔待他如仇敌,反倒是村里这些邻居,待他极好,这些年若是没有他们的照料,也许他日子更苦,甚至活不下去。
他十六七岁出门游学,也是依靠各色人们的好心扶持,听说他是读书人,便对他和气三分。
邵寂言混迹在三教九流之中,自觉自己身上没有傲气,可现在……
他正色道:“蔓娘,多谢你一番话点醒了我,要不然,我还要沉浸在这沾沾自喜中不知多久。”
苏蔓脸颊泛起梨涡,弯翘的睫羽扑闪扑闪的,像把小扇子,她指着邵寂言写的话本子,央求道:“邵夫子,那你就给我讲故事听呗。”
她说这么多,还不就是为了听故事吗?
要是邵夫子能继续写下去就更好了,她最喜欢听故事了。
邵寂言轻笑,觉得她这性子,十足的孩子气。
让她在木箱上坐下,邵寂言拿起自己写的话本子,给她读了起来。
……
苏蔓晃着脚儿,裙摆随着她的动作翩跹摇动,撞在邵寂言的蓝色下袍,一个柔,一个刚。
她还沉浸在故事里,邵寂言把没写完的部分补充了出来。
那年轻人在山中挖了莲藕,移到自己家中,谁知竟从开了的莲花里出来一个女子,她自称是莲花精,名字便叫莲娘,因喜爱年轻人才华,便每日赶在年轻人睡醒前添茶做饭,而后被现,二人见面,相识相爱。
苏蔓听得自然合不拢嘴,忙夸赞道:“大家一定会喜欢你这个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