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只要有他们在,家就在哪儿吗?他们把临时的家安排在一家宾馆。
他们完澡,各自洗得很慢。然后,他们换上宾馆的浴衣,依偎在宽大的沙上。
梅思雨神情落寞,心里乱,有点冷,她紧紧靠在迟子策的身上,感受着他身体上的温暖。她觉得她做错了结婚这件事。她的婚姻不仅仅是门当户对、条件合适,凑乎着过日子,这里面必须有爱。
始于爱的婚姻就像在家庭铺了一层柔暖的草地,在两性之间涂抹了润滑油。爱会消磨、会消失,但永远都在。在和张海健的婚姻中,他们几乎没有恋爱,一个月不到就闪婚,人在一起,心却不在一起。
梅思雨说:“希望,是一个很讨厌的东西,把糖点在你鼻尖上,让你永远舔不到。”
“是呀,”迟子策呼应道,“几乎所有的励志故事都是梦想成真的描述,但在现实中,绝大多人的希望都是破灭的,或者残缺的。不过,我始终是乐观主义者,人要都是丧失希望,不再希望,他会更难受、更痛苦。”
“人,活着,不难;要认真活着,很难。”
“佛教徒修行,其中有一个环节,是修心,让内心强大。佛教的修心是提高自己抵御欲望的能力,我们的修心是要直面自己,我们到底要什么,我们到底要怎么办。”
“那我们要不要修修心呀?”
“和尚为了成佛、为了修来世这个大希望,愿意放弃无数的小希望。我们只是要做一个正常快乐的人,我们要修心,只会修快乐的心。快乐的心不就是行随心动吗?不就是搏击奋起吗?”
梅思雨叹口气,“我是真的得了强迫症,有时简直控制不住自己,会为一个念头疯狂。着急的结果,是把生活搞得越来越乱,难以回头。当初,要是不结婚就没那么多事。”
因为担心怀孕,她早早和张海健上了床;因为怀孕,她闪婚;因为不确定萌萌的亲生父亲,她早早回娘家,不让张海健知道她准确的生产日;就是现在,萌萌的出生日期也是比实际出生日晚了1o天。
梅思雨觉得自己是可以不结婚的,怀孕了就生下,找个保姆照顾孩子,把孩子养大,为什么一定要为孩子搭建一个家呢,为什么要为孩子找个爸爸呢。
梅思雨没有提张海健的名字,说:“我都不晓得如何面对他,他很倔、偏执、无法理喻。”
迟子策抱着她的肩,说:“慢慢来,我听你的,我始终站在你的一边。”
“我听你的”,这话张海健也说过。这话好听、受用,但听的往往都是些鸡毛葱皮的小事,碰到大事会听你的吗?
她如果提出和张海健离婚,他会同意吗?会潇洒地离开吗?
梅思雨抬身,给了迟子策肩膀重重一拳,说:“都怪你。”
“怪我什么?”
“就怪你。”
迟子策举起双手,说:“好好好,是我的错。”
梅思雨起身,拿起手机,走进盥洗间,拨通了张海健的电话。她想,她又要说谎了。
手机响了几声,张海健就接听了。
梅思雨说:“我在南京呢,今天回不去了。”
张海健说“你的换洗衣服,什么都没带,行吗?”
“不行也得行呀。”
“别太累了,悠着点。”
这句平常话,让梅思雨觉得刺耳,她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说:“注意关好窗户,锁好门,听说最近滨江来了一帮偷盗团伙。”
“你放心。”
梅思雨从盥洗间出来,看着迟子策促狭的笑容,苦笑道:“我最不喜欢说谎,可最后还得说。”
迟子策故意把说谎泛化,“正常,不说谎,我们一天都会活不下的。”
“我就是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