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没放安眠药的牛奶,梅思雨又失眠了。
如果不是一个“爱情事故”,梅思雨不会来到滨江。那时,她在一家银行门点当柜员,一边上自修大学,一边筹办婚礼。
未婚夫是一个叫张扬的人。他们是中学同学,毕业多年后重逢,不久就确定了恋爱关系。张扬家境优渥,自己跟随他父亲经商,是一名成功的富二代。
梅思雨如今回想起来,竟然会记不起他的脸,就像隐在岁月中的影像,被风,被雨,被雪,消融了,覆盖了。那么真实的事情,那样要守护一生的婚姻,却来有影去无踪,真让她唏嘘。
婚礼如期而至。在婚礼公司的程式操作下,他们在城市的许多风景绝佳处拍了婚纱照,并反复在即将开始婚礼现场练习站位、走位和要说的话。
梅思雨在婚礼前的不悸动、不忐忑,她把这种平淡归因于讨厌的程式和人人都一样的仪式感。她记得当时的希望是让这一切早早过去。张扬送来了金银饰12套件,并给他们自己买了两头金鼠。
张扬说,金鼠是我俩,你看多可爱,你是一只老鼠哦。梅思雨说,你才是老鼠。张扬得意地笑开了,我们本来就属鼠呀。
两只金鼠胖乎乎的,金光闪闪。张扬说,金鼠每只有上百克,是赤金的,给你保管。随后,他们商量了金鼠是在婚礼上展示下,还是在婚房放两天,或者干脆悄悄收藏,为此,说了好久。
结婚典礼在老家最大的凯撒大酒店举行。
大酒店的罗马大厅在一楼,摆满了6o桌,一条红地毯从大厅门口一直铺到正前方的临时舞台,围绕红地毯9道环形拱门,高大气派,上面缠绕着怒放的鲜花,象征着长长久久。
6点48分,身披婚纱的梅思雨在他父亲的引领下,走上红地毯。父亲拘谨、严肃,不自在的被女儿挽住胳膊,女儿自信、从容,不经意的,搀扶着父亲。
他们的步履很慢,沿途的少男少女,播撒着一捧捧的鲜花花瓣。
父亲把女儿的手塞进张扬手里,他记得应该说点什么,却忘了词。梅思雨的母亲急得直跳脚,迭声说,我教了他一百遍,他还是忘了,这上不了台盘的老东西。
主持人救场说:“现在父亲亲手将心爱的女儿交到新郎的手中,他无声的嘱托胜过千言万语。”
梅思雨的母亲说:“还千言万语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新郎握住新娘的手,站在舞台上,梅思雨的父亲则满头大汗,走出红地毯。梅思雨妈妈对她爸说,你这个笨蛋,笨了一辈子。她爸憨笑着,说走这一路,容易吗?应该让你去。
婚礼进入誓词环节,大厅上弥散着唯美的轻音乐,大屏幕上闪动着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的照片。
主持人庄重而又嘹亮的声音划过大厅。“张扬,你愿意娶梅思雨为妻吗?无论贫穷还是富裕、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张扬接过话筒,面向梅思雨,坚定地回答:“我愿意。”
主持人继续说:“梅思雨,你愿意嫁给张扬,让张扬成为你的丈夫吗?无论是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敬他、保护他?并一生相守,忠心不变?”
梅思雨会吗,当时她觉得是会的,她会像大多数女孩一样,谨守妇德,相伴一生。梅思雨的眼里忽然潮湿了,感动在此情此景中。
她刚要说“我愿意”时,大门被撞开了。几十个人蜂拥而入,十几个绣着纹身、剃板刷头的人横冲直撞,他们拉倒了几座拱门,惊得宾客四处逃散,酒菜飞溅得到处都是。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女性,长得风情俏丽,满面泪痕,身穿红色喜服,在一位颤巍巍老奶奶的搀扶下,缓缓向舞台走去,他们的身后是十几个怒气冲冲的面孔。
一位中年妇女大声喝道:“张扬,你个没良心的,你把我女儿的肚子搞大了,你怎么交代?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一帮保安闻讯赶来,三三两两站在那儿,却不敢出手。亲朋好友也一脸糊涂,不知该怎么办。张扬的父亲冲上前,摊开双手,拦在舞台前。
刚才还陶醉在幸福中的张扬彻底傻了,呆呆看着台下的一群人,梅思雨手足无措,梅思雨妈妈指着梅凯,说:“小三,你快上去,保护好你妹妹。”
一群人已经到了张扬父亲面前。
张扬父亲歇斯底里地叫道:“我是张扬的父亲,你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