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退锋听明白了,他轻轻抿唇:“所以,当初关怀我的其实是当今陛下?”
小龙整只龙都灰溜溜缩成了一团,它沐浴在江退锋和循洲的视线里,只觉得两人的目光像是锋利的刀,要一点点将它的皮肉刮下来似的。
它小心翼翼点头:“陛下当真是感到抱歉……”
江退锋抬手制止了小龙的话,他微微叹了口气,仰头闭上了眼。
终于得知了真相,这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带着冰冷意味的利用,江退锋却莫名有了一种奇怪的释然感。
或许是因为终于发现自己的父亲并非不爱自己,亦或许是得知帝国陛下对自己终究留有一分歉疚,又或许是终于找到了半生坎坷的源头,江退锋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突然被扯出了身体,灵魂高高悬浮于空,冷眼看着躯壳如行尸走肉般行动游移。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退锋终于睁开了眼。
他伸手用指尖点了点小龙的脑袋,声音柔和下来:“我知道了,刚才情绪不太好,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回去休息吧。”
小龙眼里带着担忧,它盯着江退锋看了半天,小家伙声音的声音小小的:“你的心跳异常,长时间处于这个状态会很危险。”
江退锋深呼吸口气,他摇摇头:“我知道,没事的,去吧。”
小龙欲言又止,它见江退锋眉心微蹙,小家伙当即一缩脖子,识相地跑路了。
房间里变得安静下来。
循洲盯着江退锋的侧脸,他轻轻抿唇,想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口。
他不知道怎么该怎么去安抚江退锋。
因为他虽然对此毫不知情,自己在大盛王朝的生活也不算顺遂,但江退锋却是无辜的,他所受的一切苦难和折磨,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循洲。
同样的困惑,江退锋也有。
他有一点茫然。
江退锋一直到这时候才发现,从他加入军校,出现在其他人眼里的时候,他的一切就都与循洲绑定在一起了。
因为循洲,江退锋被迫回到千万年前,受尽苦楚。
因为循洲,江退锋被帝国陛下所关注,以毫无根基的身份出现在当年的储君身边,一路走上高位。
江退锋浸淫官场多年,他不得不承认,即使他也拼了命去战斗,即使这一切的所谓帮助都不是他主动去求来的,但是帝国皇室对他的关注确确实实为他的一路升迁提供了便利。
因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江退锋的苦难来自于循洲,他所得到的荣耀也源自于循洲。
江退锋想了很久,久到窗外光芒流转,逐月鸟的翅翼划过长空,江退锋终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他转头去看循洲:“陛下真是算无遗策,他几乎算到了所有,或许唯一不在他意料之中的,就是我对你动了心。”
觊觎储君,江退锋之前只觉得这是一句笑谈,没想到现如今一切都揭开了,这句笑谈倒是成真了。
循洲的眼神里带着慌乱,他喉头微动,下意识半跪在地上伸手去抓江退锋的衣袖,青年人眼里含着泪,声音柔软又彷徨:“王爷,我……”
江退锋心头一软,他很久没有听到循洲这么叫他了。
其实两个人更熟悉的都是这个称呼,只是回到帝国后为了掩饰“外来者”的身份,两人谨慎了许多,如今循洲再这么叫他,江退锋只觉得恍若隔世。
他眼神复杂,指尖蜷缩一瞬,犹豫几秒后还是翻手去握住了循洲的手。
江退锋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他低声叹气:“没事的,这不能怪你。”
他这么说着,用拇指轻轻摸了摸循洲的脸。
江退锋在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是恨的,他恨皇室的傲慢和无礼,但现在勉强冷静下来,江退锋深知,如果他自己站在先皇的角度上,或许也不能想到更好的办法了。
他眸光温柔,摸着循洲脸颊的手指轻轻捏了捏青年人尖尖的下巴。
在这段时间里,循洲或许才是受到更多伤害的人。
他失去了父亲,至亲兄长昏迷不醒,现在又发现暗恋多年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的爱人与自己的家人居然有着如此深重的渊源。
所以,不管现在的江退锋对于先皇和当今陛下是怨还是恨,对于循洲,江退锋是当真不愿意去怨怼的。
循洲闭上眼,他低头将自己的脸埋在江退锋的掌心里,无声流泪。
温热的眼泪如涓涓细流肆意流淌,在几次呼吸间就浸透了江退锋的掌心。
江退锋哭笑不得,他用另一只手揉了一把循洲的脑袋,挑起青年人的下巴来,江退锋从怀里摸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循洲脸上的眼泪。
他笑意温柔:“好了,我才是该哭的那个吧,现在怎么成了我们小哭包在哭了?”
循洲可怜巴巴地抬眼去看他,声音哽咽:“对不起……我、都是因为我,你本来不需要负担这么多的,我……”
他说的话颠三倒四的,满脸都是泪痕,眼眶哭得通红,像只幼猫一样趴伏在江退锋的膝头哀哀诉说自己的愧疚。
江退锋微微用力掐住循洲的脸颊软肉轻轻晃了晃,他勾了勾唇角:“现在认真算一算,两辈子加起来,我认识你已经近三十年了,我了解你正如同了解我自己。”
他俯身用自己的唇吻去挂在循洲脸颊上的泪珠,微咸的眼泪在触碰舌尖时泛起浓浓的苦涩,江退锋闭上眼,声音低沉温柔:“我几乎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们循洲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孩子。”
江退锋眸光温软:“能与你相遇,相恋,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江退锋难得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特别还是在这样特殊的时间点。
在江退锋如此温柔小意地安抚下,循洲整个人哭崩了。
江退锋麻了。
他手足无措地尝试安慰小哭包,正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哄自家储君殿下时,循洲却突然埋首在自己的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