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仁是出了名的口风紧,但此时见他堂堂郡王为了给贤妃却如此卑躬屈膝,心下难免不忍,想了想,终究还是小声提点道:“王爷莫慌,陛下正在气头上,只能先委屈娘娘几天,等回头他老人家消了气,您再过来求求情,多半就能转圜了。”
光是看着两个皇子的面上,兴平帝都不可能一直关着林妃。
道理闻承旬都懂,但母亲被关了起来,从养尊处优的贤妃变成了禁足冷宫的贵人也是事实,写过了周进仁的好意,闻承旬脚步一转,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
他上门的时机正好,闻承还在东宫里尚未出去,听说三皇子到访,便命人将他请到后殿花厅里坐下。
坐在花厅一角,手里捧着杯东宫下人奉上的热茶,闻承旬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些许无所适从。虽然他来过不少次东宫,但还是第一次来到主人家起居的地方,没想到与他想象中的规整肃穆,太子的起居之所布置的十分有生活情趣,明明是深秋,居然还摆放了两盆明艳似火的洛阳红。
等了不到半盏茶功夫,门口就传来了动静,闻承旬连忙起身行礼,却听他二哥道:“免了,坐吧。”
闻承说完,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在上坐下了,将人上下打量了一溜,才老大不耐烦地开口:“是谁让你找过来的?”
闻承旬一惊,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却低着头不敢看他,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谁让臣弟……”
“罢了。”懒得听他说完,闻承直接打断他的言,正色交代道:“这件事不是你应该掺和的,今天不管是谁让你来的,回去之后离这种人远点。”
他周身气势太盛,三皇子本来就有些怕他这个太子二哥,现在更是被吓得不敢再提起母妃,只能嗫嚅着答应了。
倒是闻承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也有些心软,遂缓和了语气,安抚道:“林母妃那里,孤已命人多加看顾,你尽可放心。”
林贤妃也是某种程度上的代他受过,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过得太惨。
得了他这一句,三皇子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常喜送人回来后,见主子还在那里喝茶,忍不住长吁短叹,感慨道:“三殿下真是可怜见的,这几天为了林娘娘的事,跑了多少地方。”
闻承冷笑:“孤只盼着,他是真的孝顺。”
而不是想借着亲生母亲落难的事情,做些什么文章。
如果真是那样,那为了这个儿子苦心竭虑勾结外臣的林贤妃,也太不值得了。
思及此,闻承又交代了一句:“延禧宫那边,你多上点心。”
常喜忙道:“奴才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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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身材笨重,走多了路便有些气喘吁吁,身份所限又不能在宫内乘辇,因此常喜特意吩咐了两个体力好的小太监将他一路扶了出来。
到了宫门口,自有王府的人过来扶他,闻承旬也没忘那两个小太监,笑容和蔼的递了沉甸甸的两锭金子赏他们。
只是上马车的时候,等在外面的长史问起太子怎么说时,他脸色却阴沉地仿佛被墨汁浸过:“他恨母妃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真的帮我。”
长史叹了一声,见他神色阴郁,想了想,还是劝道:“王爷,要不还是算了吧。您看五殿下到现在都没有露脸,您又何必呢。”
闻承旬斥道:“提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做什么!”
长史知道他先前在胞弟处碰了个软钉子,正在气头上,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垂头服侍他安坐了,自己另捡了一处靠近车门的角落坐下,低声吩咐车夫赶车。
马车平稳地行驶起来,一丝微风从外面透进来,却没有吹散从车内沉闷的气氛。
想到从柔然回来之后,便逐渐疏远的外家,以及与林相越走越近的五弟,闻承旬就是再蠢,如今也明白了过来,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
既然他们这么想撇干净关系,闻承旬就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
往身后的软枕上一靠,三皇子阴沉着脸吩咐:“去相府。”
第85章千秋(六)
一条人命跌进京城这潭深水里,除了被当做闲汉茶余饭后的谈资外,便没有再溅起半点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