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说完前面一大堆话,已经没有那般激动。仿佛像将积压心头多年的苦水吐出来,神色竟然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畅快感。
她微微叹气,眼中覆泪如春水满溢,轻蹙的眉间和微颤的湿润睫毛显出几分脆弱感,声音哽咽带泣:
“皇上明察,臣妾没有理由害郦妃啊。皇上该记得当年顾大学士夫人之死。当时便是皇后欲通过七公主之手毒死臣妾。只不过小孩子的心思不可控。机缘巧合下,毒药最后被顾夫人服下。”
贤妃没有说谎,但她只说了一半的事实。
她当时知道点心有毒,想办法拐弯抹角引导七公主去给郦妃吃。然而不知郦妃那边出了什么变故,毒点心又到了顾大学士家里。
说道这里时,贤妃暂时停了停,似是在回忆和缓和情绪。
皇帝和谢怀琛都在拧眉思索。
谢怀琛只觉得顾瑾修娘亲死得真够冤,怎么算都很冤。顾瑾修和谢昭月也好冤。
而皇帝认为贤妃说的这事应该是真的。
事实上,他从皇后将贤妃接入宫中开始就知道皇后打的什么主意。
贤妃得宠后生下六皇子,皇后一直有去母留子的心思,数次暗害贤妃。
若非皇帝有心护着,贤妃早没命了。
当年顾夫人之死,他猜到如果不是死于妾室毒杀,极大可能是点心在宫里便被下毒。
且很可能是皇后做的。
当时局势复杂,容不得他为了一个顾大学士的夫人去彻查此事,问罪皇后。
那时他继位不久,皇权还不似如今这般集中和稳固。这些世家和权臣树大根深,他需要平衡和顾忌的人与事比现在多得多。
当时朝中开始闹废后,若皇后真的被废,加上太后等人推波助澜,沈家怕是要只手遮天。
所以顾夫人的死不能查到宫里。加之七公主年纪尚幼,哪受得起这般打击,故而皇帝下令不得审问七公主。
但皇帝一直以为皇后的心思只在贤妃的六皇子身上,毕竟那是穆家血脉。
郦妃性格温顺,不争不抢,满心满眼就只有他这个皇帝。他对郦妃宠爱有加但并不逾矩。知她身子不好活不长久,一直用不少好药将她养着。
那时她走得刚刚好,他便没多想。即便内心有那么一丝疑虑,也不愿去多想。当时为了稳固朝堂和后宫,把砚之过继给皇后再好不过,否则砚之很难有机会成为太子。
现在贤妃说自已一直受皇后威胁,一切皆出自皇后之手,其情不似作假,可光说这几句不够。
贤妃说话节奏拿捏得很好,停顿得差不多,又继续潸然而泣:
“皇后身边的月嬷嬷可能知道不少,与章太医的有关的事是她同臣妾传话。再者太子殿下当知此毒罕见,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有的药材不便获取,更不易炼制。兴许皇后手上还有留有毒药。
臣妾这些年在宫中看似与世无争,实则过得胆战心惊。皇后是臣妾的嫡堂姐,虽几乎断定是她所为,但揭穿她臣妾定然也不会好活,家人更会受连累。如今事情败露,臣妾求皇上放过臣妾的家人。”
既然如此,月嬷嬷被当场传来问话,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皇帝下令对她用刑,并威胁若不从实招认,会祸及全家。同时审问皇后宫中其他人。
闹出这般大动静,皇后也前来对质,走进殿里稍稍搞清楚状况后,跪下开口第一句便是熟悉的:“皇上,臣妾冤枉啊。”
她垂下的眼角余光狠狠瞪了一眼贤妃。早就知道这个庶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