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野重回席上之时已经换了一身装束。
一身绛红色紧身长衫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身量,其间镶嵌金色卷曲云纹更显得华贵无方,玄色缎带间若隐若现的暗金竹叶,莫名让人觉得矜贵疏离。
人还未走到宴席之上,告罪之声已经传到了皇帝耳中。
只见他步履从容地人群,朝着皇帝的方向走来。
“陛下恕罪,适才臣行至半道才发觉衣袍脏污,若贸然参宴实属冒犯天家,只从原路返回,这才耽搁了开宴的时间,望陛下恕罪。”
他姿态恭敬,语气里满是愧疚,皇帝见状朗声一笑。
“世子免礼,不必在意。眼下皇后也未到呢!”
韩野闻言抬眸冲着皇帝再一拱手,退下时目光扫过那人身侧。
果然皇后之位依旧空着。
男人唇角不动声色扯开一抹弧度。
今日之宴说白了是皇帝款待外宾,实则是皇帝一家的宴会罢了,他们迟到与否还是次要,可这宴席的主人若是迟迟不见,便是轻视的大罪。
韩野无心歌舞,手中之酒也一口未入喉,借着酒杯的掩护,时不时地打量着上首皇帝的神情。
恰逢场上歌姬更换曲子的空档,一阵略带沙哑的通传声响了起来。
皇帝脸上原先维持的尽兴模样也由之改变。
“臣妾来迟了,还请陛下恕罪。”
此话一出,连绵了一整夜的歌舞丝竹之声都消停了不少,候在场边的歌姬彼此交换着眼神,不敢贸然上场。
郁容挽只身一人面对皇帝,一张姝色双绝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意识到场上的气氛发生了变化,坐在下首的外邦使臣也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皇帝眼中掠过几分阴沉,奈何如此隆重的宴会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得冲着台下之人责怪似地来了句“皇后既来迟了,便自罚三杯,向众宾客请罪。”
说罢,便冲着她摆了摆手。
郁容挽闻言,脸上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随后便接过了姚元德呈上的酒杯。
她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一丝不苟,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冲着外邦使臣的方向做了个敬酒的动作,朗声道“本宫借这杯酒祝北狄与南胤永世为好,相睦百年。”
说完,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又调转方向,看到了早已经举杯相待的韩野。
对方一脸和煦的笑,此刻正期待着她的表现。
只见郁容挽不疾不徐道“这第二杯,敬远道而来的离北世子,祝世子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最后,本宫愿南胤万民和乐,风调雨顺,祝陛下龙体安康,祝众姐妹姿颜永驻,恩宠不绝。”
三杯烈酒入喉,郁容挽忍不住掩唇轻咳了一声。
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减。
待听到姚元德小声的一句“奴才扶娘娘入座。”
她才转身走向了皇帝。
落座之后,她唇角的笑容依旧,只是一双手却越发冰冷。
喉腔里的辛辣之感久久不散,可她此刻不能失态。
她的手指不断收紧,刺痛之感不断传来。
唯有如此,才能稍稍压制住咳意。
她知道,这是陛下无声的敲打。
当初在商定宴会细节之时贵妃曾说起过,狄北人向来好美酒,故她们预备下的,都是军中男子才能豪饮的烈酒,而宫中妃嫔大多不胜酒力,便准备了口味清甜,酒味清冽的果酒。
心头的苦涩一阵压过一阵,郁容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与皇帝同笑同乐。
坐了半晌,她才逃离皇帝的管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