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豆形铜灯忽明忽暗,落在牢房深处低矮的流沙墙上,宛若奇谲鬼影。每走一步,便觉扑鼻腥臭更甚,忍不住腹中翻腾搅动,姜若鸢直接伏在墙边,呕吐起来。
她几乎将早日饮下的一碗皮蛋瘦肉粥尽数吐出,方觉得有气力站起身来。
薛昶于她先头走着,见她身子不适,便静候在前面,待她好些后才迈开脚步。
随行的还有一小宦官,他一手提着姜若鸢一早差人备下的膳食,一手提灯照明。
狱中弯绕难行,关押魏清安的地方要比先前关押姜璇的地方还要更深,若非有人引领,仅凭姜若鸢一人之力,她是绝找不到他的。
姜若鸢起初有心记路,可无奈转弯之处实在太多,周边又无可标记的物件,只走了片刻,她便彻底迷糊了。
约莫一炷香时间,她终于被带至一紧闭的牢房外,于铁栅栏的缝隙中看到了被呈“大”字绑在架上的魏清安,他身上的月白色长衫已脏污积垢,长乱蓬蓬披散着,面如死灰,目光涣散,幸而身上并无瞧见伤痕。
薛昶从袖中取出钥匙打开牢房,低声嘱咐姜若鸢道:“半炷香的时间,臣会来接公主离开。”
他离开时,又将牢门紧锁住,不留给姜若鸢任何可乘之机。
“公主你……怎么来了?”魏清安喉咙干哑,话出口仿佛古稀老人,气息奄奄。
时间紧迫,姜若鸢来不及多作解释,只拿出一早薛昶给她的锁链钥匙,吩咐身边的小宦官将魏清安放下。
“我得知你被关在这里,特地求了薛将军带我来看你。我也没什么别的可做的,特意让人做了顿吃食给你。”她凝噎开口,边说着还边以手背拭着眼泪。
那小宦官将人放下后,又从一边搬来两个兀子来,将食盒中的菜一一摆到桌上。
他摆好碗盏,正欲将筷子搁到碗上时,忽闻至一奇异独特的清香,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边一头倒在地上昏睡过去了。
而身后的姜若鸢早已给魏清安服下了抵制此香的解药,所以他们二人丝毫不受这香的影响。
姜若鸢这才低声在魏清安耳边快解释道:“我们时间不多,你先同他换上衣裳,让他替你关在此处。你随我回宫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去。”
魏清安双腿不上力,只得由姜若鸢搀扶着他,才堪堪站定。他闻言只是微笑着摇摇头,看向姜若鸢的目光柔和又清澈,“公主能来看我,我就已经知足了。这方法太过冒险,我不愿公主为我涉险。”
姜若鸢本就焦灼万分,又见魏清安不肯同她离开,不觉含怒斥他道:“我即能来到这里见你,自然就有脱身的法子。你若再犹豫不决不肯出去,等薛昶回来你我二人便都没有活路了。”
魏清安这边仍在犹豫,他这番受捕入狱,本就存了必死之心,从未想过自己会侥幸幸存。唯一所憾就是未能护得姜若鸢周全,又让她落入囚笼般的皇宫。
他本就孑然一身,唯独一命,若谁想要给他便是,可他放心不过姜若鸢。
“那公主同我一起走。”魏清安说道。
姜若鸢微笑不语,只催促着他快些同小宦官换了衣裳后,二人齐力将身着魏清安衣袍的小宦官抬到十字架上,在他手腕脚腕出锁上锁链。
连累这无辜之人,姜若鸢心下不忍,禁锢在他手脚上的锁链略微宽松了些,防止他被勒出红痕。
一切妥当后,姜若鸢回身时觉到那桌上丝毫未动的饭食实在太过可疑,她便上前将碗中的白饭皆倒入一旁的杂草堆之中。又胡乱将盘中的菜肴搅动一番,营造出一副被人用过的假象。
薛昶来时,他们二人已经站于狱门前,身后的“魏清安”如来时一般吊挂着,只是头往一侧偏斜,长遮住脸颊,只余张嘴巴在外。
这小宦官是姜若鸢在殿中精心挑选的,样貌体型都与魏清安十分接近,尤其是一张嘴巴,仿佛就是魏清安本人。所以薛昶在外一眼瞥去,并未心生怀疑。
魏清安弓着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脸不暴露在薛昶视线中,他提灯走在最前头,腿脚因许久未走动而颤乏力,所以不由得一阵阵颤,步伐也减慢不少。
姜若鸢见状,唯恐被薛昶现出不妥,忙在身后同他说话以分散他的注意去。
“这次还要多谢将军带我来此。”姜若鸢轻声道。
“无妨,这本就是场交易。”薛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