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光裸的背脊呈着门边的光线,赤裸裸的向外展开时,莫名生出些水润光滑的感觉来,蜂腰狼背,极其好看。吴邪自己不知道,只觉得对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若有若无的擦着背脊,滚起一簇簇火来,似乎下一秒便会被那目光一点点拆吃入腹,生吞活剥。这时他哪还敢回头看张起灵的表情,只能三两下把衣服换好,再转身时对方已摆出一副十分平常的模样,似乎只是尽责等待他的换装。
“我换好了,小哥。”吴邪嘟囔着,心道这也太那个什么了。他不敢造次,只得乖乖揣着手跟在对方身边,张起灵看了他一眼,帮忙把乱糟糟的领口理好,便带着他出了马郎楼朝跳月场走去。路上那些芦笙欢歌响彻云霄,似乎比去年还要热闹。这种纯粹自发的快乐是极富感染力的,吴邪也不免心情明朗,忍不住询问起结婚的事宜来。这时候张起灵倒出乎意料的保持了神秘,只鲜言寡语的交代到时候他会知道的云云,也不多语。吴邪知道对方是安慰他这种事不用操心,他只管当甩手掌柜,连旧式夫人的职责也不必承担,似乎只是免费体验一场少数民族风情秀一样,这让他心里又无端升起一股潋滟的感动来。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去年的跳月场,见那场地聚集了许多青年男女,欢歌悦舞,语笑喧阗,和他记忆中跳月的氛围一模一样。但张起灵却直直的绕过那热闹的场地,领着他走到一旁一个小石棚里,低声吩咐让他等一会,便走到一旁不见了踪影。吴邪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开始习惯性观察那些言笑晏晏的人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时他也有爱的意识,总觉那些青年男女的爱恋似乎在欢快的舞步中一点点写就,格外清晰的让他感同身受着。
过了一会,他听到不远处似乎有低低的轻呼声,夹携着他听不懂的纷纷议论,似乎连附近乐器的动静也偃了大半,他走到外面探头一望:见张起灵正一步步向石棚走来,身着那套繁复华贵的苗族土司盛装,飘然若仙,恍若神人。身着的黑色苗服绣着金银丝线,张家麒麟的图腾纹如熠熠流丹,头顶的银牛角和额饰的半圆形银饰烁光闪闪,飞彩凝辉,映的周围浮翠流丹之景都黯然失色。
不知道是失而复得心情还是张起灵今天真的认真收拾过,吴邪被那人轩俊英气之态震得说不出话,只能一步步看着对方走到自己面前。周围那些跳舞的男男女女似乎也暂时停下了狂欢,纷纷围上来打量张起灵意欲何为。这似乎变成了一场大型的围观,所有人(包括吴邪)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张起灵的身上,看着他站在吴邪面前,慢慢伸出的那只手。
吴邪呆住了。
“小哥,”他尽量压低声音,避开周围那些青年男女炸响的议论纷纷:“你不是还要祭典——”
“先和你跳。”他听到张起灵不容置疑的说。
他娘的跳就跳问题你穿的那么花哨搞得那么大张旗鼓干什么吴邪绝望的想着,感觉自己自从搭上对方邀请的手后就被不讲道理的拖到跳月场中间,跟马上要表演耍猴一样。周围那些人纷纷避到一旁,似乎被土司公然示爱(一个男人)的行为惊呆了,那些弹奏乐器的人都震撼得忘记了奏响乐调。吴邪在那傻站着,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红,他娘的现在可好了,本来自己就不会跳舞,现在还得配合张起灵当众出丑。音乐都没有,总不能他俩在这表演默剧干跳吧?导师幸亏不是今年来采风,不然绝对能写个《无声表演:苗族神秘跳月仪式》去发表,到时候他老脸就得丢到师弟师妹那去了。
正在那不着边际的瞎捉摸时,他突然听到一旁传来一阵轻轻的银铃声。抬眼一瞅,见几个黑衣服的张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混在了人群里,昨天还和他唇枪舌战吵得不可开交的小张哥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只铃铛一样的东西,正有节奏的一下下摇晃着,奏出一段简单的旋律来。他感到张起灵已经拽着他的胳膊开始轻轻的转圈,便配合着对方开始表演。此时他真想跑到小张哥面前给人跪下:至少那铃铛的声音让他和张起灵看起来没那么傻了。
须臾,那简单的声音刚止,周围便一下响起了不一的高低乐调,似乎是排练过一般:有芦笙月琴,芒筒夜箫,还有些他叫不出名字的乐器,似乎都在铃铛声结束后不约齐鸣,如一段排练好的奏章一般恢弘而奏。吴邪惊讶的偷偷打量,见演奏的似乎是那些混在小张哥身后的张家人,有宝金的孙子,有张海客手下的几个小祭司,似乎都在等待这一刻般笙磬同音。他感到张起灵拉着他舞蹈的动作越来越快,像一截有形的水一般在他的身侧缠绵。他被迫迎上对方鹤舞之姿,在这一刻成为了跳月场上唯一一对起舞的花朵。
很快,一舞终了。那些张家人迅速隐蔽到后方不见踪影,几个看完热闹的年轻人跑到张起灵面前,嘴里叽叽呱呱用苗语说些什么,似乎是在打听吴邪的消息。这些少数民族语言他本来就听不懂,早该在旁边杵着做些是是而非之态,但出乎意料的,他看到张起灵应对每一个回答时都会附上一个坚定的用语,他虽然不解其意,但能看出对方吐露那个词语后,那些年轻男女向他投来艳羡的目光。
这种时候,吴邪总恨不得打开手机搜索苗汉互译,听听那些嘀咕到底是说些什么。不过很快,那些问问题的人似乎对找对象的热情更大,不一会儿便又跑到跳月场之中跳舞去了,张起灵终于有空走到他身边,似是毫不在意一般抓着吴邪的手。吴邪哪还顾得上这点被旁人围观的卿卿我我,忙不迭向张起灵发问:“刚才那些人都问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