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父亲呢!父亲呢~”
“他说回来了就来娶我,我等了三年,别人都回来了,他为什么·····没有回来?”
“钱兄,你看,那人就一条腿,蹦蹦跳跳的,像不像断腿的□□,好啊!哈哈哈~”
方子晨生逢盛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
一船的人,他谁都不认识,却看得心情沉重。
生长在和平年代活在阳光下的人,永远无法体会战争带来的黑暗和残酷。
他看见有个士兵从破旧还染着血的包袱里掏出张包着东西的旧布来。
他对着跟前一苍老的妇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缓缓将旧布打开。
那是·····骨灰。
老妇人颤颤巍巍接过,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轻轻抚了一下怀里的东西,跟那士兵说了句谢谢后,步履蹒跚的走了。
这画面有些冲击。
死亡这种事,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太遥远了,方子晨对这个词没有一点概念。
但这一刻,面对着这样的场景,他脑子里突然就有了实感。
这是一个相比死于他乡,不能回归故土,躺在战场上任由秃鹫啃食,蚊蚁噬咬,最后白骨化成灰随风飘扬的士兵来说,他是幸运,但对于他们这些躲在后方,不受战火侵袭,安稳生活的人来说,他却是不幸的。
方子晨不由的想,那个人多大了呢?
他有没有三十岁,他甚至是不是只跟自己一般大,他那么年轻却早早亡于他乡,他的父母妻儿以后该怎么办呢?他死前最后一秒,是不是也很舍不得?
没有人愿意去死。
谁都想好好的活着。
可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贱,如蝼蚁随人踏。
他们抚安镇离边境不过千来里,可在这时代,甚至对小河村那些没出过抚安镇的人来说,这是一个遥远的不可抵达的距离,但对方子晨这个后世来的来说,却好似近在隔壁。
这么近的距离,却没有人记得那些牺牲自我的一群人,没有人想到现在这般平稳的生活是他们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抗出来的。
在百姓看来,能与之相关贴切,值得上心被记挂的,也不过是今年涨税了、又征兵了~
他们没想过去感谢任何人,能使其感恩的,不过是某某大将军。
那些死了都没能留下点痕迹的无名小卒,除了家中亲人,谁还记得他们呢!
这穷苦的制度体系不完善的年代,这些回来的伤兵,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他们的家人会不会因为他们干不了活而嫌弃他?会不会有人在背后对其指指点点?他们会不会也无法承受自己残缺不全的身体而感到痛苦?
他们或许是迫于无奈,或者是出于自愿,远离家乡奔赴战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该值得被人尊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