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忠心
这一跪仿佛打开了开关。
陈嬷嬷红着眼睛跪了下来，赵管家干脆跪了下来。
只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大堂从里到外，丫鬟嬷嬷，男仆下人，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来，整个屋子只剩下沈玥一个人坐着。
“奴婢们愿追随小姐夫人，与小姐夫人同死，绝无二心！”
沈玥心里又酸又软，“你们……不必如此，我把你们赎回来，不是想让你们跟着沈家陪葬。”
她只是觉得，这些下人都是受她和母亲所累，才会被胡氏刁难发卖，想办法救回来是应该的。
她没有想让他们回报什么。即使真有人觉得沈家不安全，想要给自己赎身离开，沈玥也不会阻拦。
人之常情，谁都是想好好的活着。
她做好了准备，只要母亲身边不缺人照顾，她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奴婢知道小姐并无此心，您和夫人一样，都是菩萨心肠的好人。”一个丫鬟红着眼睛，伏地抬起头，脸上挂满了泪珠。
“但奴婢是真心的，如果不是小姐派人将奴婢救出来，奴婢此生早就已经毁了，哪里还有命活？能干干净净留在沈府，留在小姐和夫人身边，奴婢死都愿意！”
“你是……？”沈玥听她说得动情，却根本不认识她。
康嬷嬷擦着眼泪道：“小姐还记得，胡氏发卖清漪院里的下人，有几个丫鬟因为长得好，被人牙转手卖进了楼里，是小姐派人拿钱救她们出来的。”
“就是奴婢几人。”旁边的三个丫鬟也抬起头，露出哭得通红的眼睛。
她们四个年岁都只有十六七左右，容貌清丽，身姿窈窕，在清漪院众多丫鬟里算是最出挑的，可以和明玉几个陪嫁丫鬟相比。
难怪会被人牙高价卖进楼里。
沈玥这才想起，一时不禁哑然。
对她而言，赎人和救人都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她要处理和考虑的事情太多，实在没办法把这种小事都放心上。
但对这几个丫鬟来说，却是逃出牢笼、重获新生的大事。
奴仆本就是贱籍，但还不是最贱的。
最贱的应属下九流，对女子而言无非是秦楼楚馆，受人蹂躏，不得善终。
相比之下，能留在干净的世家府上做丫鬟，年纪大了还有可能被主子放出去嫁人，或是留下当个嬷嬷，终身有靠，简直美好的像做梦一样。
沈玥并非不食人间疾苦，她知道这些底层贱籍的生存有多难，即便她好心把他们都放出去，他们也未必能找到活路。
更有可能的是像这四个丫鬟一样，流落到肮脏地方，一辈子爬不出来。
依附着摇摇欲坠的沈府，是他们的忠心，也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不止是丫鬟下人，那些身带残疾的护院们，也一样。
沈玥沉默良久，看着跪在地上一双双通红的眼睛，看着桌上五十二张崭新的卖身契，她仿佛看到了一颗颗跳动的忠心，也看到了落在自己肩上的责任。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