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渔笑道:“那你且往后稍稍!”
沈璟彦虽不明就里,但仍是听着他的话,往后退了两步。
程不渔道:“再往后点儿!越往后越好!”
沈璟彦遂退到了后方林间。
程不渔虽然没有喊蓝月珠,但蓝月珠仍是自已乖觉地也退到了林地之上,甚至还一跃到了树梢。
程不渔神秘兮兮地嘿嘿一笑,又道:“沈大皇子,待会儿记得夸我!”
说罢,他吹燃了火折子,俯下身去,点燃了一根引线,然后急忙遁地而起,像一阵风一样蹿到了沈璟彦身旁,道:“把耳朵捂好蹲下!”
二人刚刚捂住耳朵,面前接连着三声巨响,霎时间烟雾弥漫,就连天地都跟着震了三震,那最后一颗大石头也一起被炸碎开来。蓝月珠惶然地抱紧了树,惊不可扼地望着下方。
沈璟彦震惊道:“……你做了硝石火药?!”
程不渔笑嘻嘻道:“我一直随身携带硝石,你记得的。”
烟雾渐渐散去,地上果真出现了三个连在一起的深陷的大坑。
程不渔眨着大眼睛,笑盈盈地侧头瞧着沈璟彦,道:“夸我!”
沈璟彦已经瞠目结舌,他哪里还说得出来半句话?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讷讷道:“……程不渔,你简直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没有之一。”
程不渔得意地笑了笑,拍了拍手,道:“沈大皇子也辛苦了。不过,咱们还是先把事情做完得好。”说罢,他又望向这一地的碎石,道:“你用内功,我来踢!”
沈璟彦依言俯身,将手放于地面,菩提心法起,周身气脉流转,忽而气凝于掌,一声低喝,周遭的碎石竟都凌空飞起,而程不渔则化作了一道虚影,如电光般一闪而过,这些个碎石便都落入了坑洞之中。
蓝月珠简直呆骇得不得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将那些个碎石填入了坑中,不消片刻,方才堆积在地上的碎石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人终于干完了这件事,一屁股坐在地上,程不渔仰面倒了下去,望向站在树梢目瞪口呆的蓝月珠,道:“意见欲,你瞧瞧,总算是可以了吧?”
蓝月珠跳了下来,半晌说不出话,只道:“……是可以了。”
她愣愣瞧着这些石头,片刻后,却又突然松开眉头,勾起嘴角,道:“如此甚好。这东瀛塔下的顽石,想来足够固定此塔屹立不倒了。”
程不渔不耐烦道:“赶紧的!到底还有什么离谱要求,都说出来好了!别阴阳怪气让小爷听着心烦。”
蓝月珠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越急,一会儿你哭得便要越惨。”
程不渔冷笑道:“这世上能让小爷我哭的人还没几个!”
蓝月珠来到方才触发机关的位置,又是用刀敲了下去,“轰”地一声,那东瀛塔竟然出乎意料地开始下陷起来,不过多时,一个通往地下的窟窿便已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二人站起身来,讶然望着那黑漆漆的洞口,道:“又往地下钻,赤竹竟都是些地鼠么?”
蓝月珠道:“这已是最后一阵了。只要下去,过了这关,便能见到武岛主上了。”
二人也不多问,径直跳了下去。
落到地面上,他们才发现,面前空无一物,唯有两盏燃着的烛台,和一个瘦削的老妇人以及她的丈夫、孙儿而已。
他们各自围着一个面巾,口鼻都被死死遮住,脖子上拴着一条链子,仿佛被扼住了一般,甚至连呼吸都很是困难。
见到了他们,老妇立刻自喉咙之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嚷声,而那老汉和孩子也发出了极为痛苦的惨呼。
蓝月珠掩了掩口鼻,有些嫌弃。她退到了后方,蹙眉道:“真晦气。主上真是叫人没办法。”
程不渔疑声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为何要将这这家人困在这里,还如此残忍对待她们?”
蓝月珠道:“主上吩咐,让你二人做个选择。”
她顿了顿,悠悠道来:“这老妇人,是个中原辽人,害了鼠疫。若是将她放出去,势必让整个中原甚至南魏都害了疫灾,若是不放出去,便只能叫你们亲手杀了他。”
“什么?”沈璟彦心中的怒火腾然而起,“鼠疫?辽魏根本就无鼠疫,她又是如何患得鼠疫!”
蓝月珠深吸一口气,从容道:“主上想让她得,她就得得。你又何必多问。无论你们做出什么选择,都能够见到主上了。”
程不渔颤声怒道:“你们真卑鄙!你们简直卑鄙得令人作呕!这世上……怎么会有赤竹这般卑鄙无耻的人!”
程不渔连骂了三声卑鄙,而沈璟彦也已发抖,紧攥着拳,青筋暴起。
而那老妇与老汉听到了蓝月珠的这番话,竟然已止住了哭声,惊不可扼地望向蓝月珠,眼中的神色自惶恐变为了错愕,还有极端的愤怒。
蓝月珠若无其事地道:“你们选吧。反正,我只是个带路的。”
程不渔与沈璟彦交换了下眼神,二人眼中都满是挣扎与纠结。
沈璟彦慢慢拿出银枪来,刚要上前半步,望见那孩童凄楚的目光,痛苦摇头道:“……他们本不必死。我下不去手。”
程不渔也低声道:“先别急……别冲动。”
可不做决断,又能怎么办呢?
他望着那老夫妇,他二人痛苦地依偎在一起,已不做声响,只瘫在地上,无助地摇着头,泪水一滴一滴落下。
蓝月珠懒声道:“二位,该做选择了。天都快要黑了。”
程不渔攥紧了拳头,竟然直接转过身去,一把拽住蓝月珠的衣领,嘶声道:“我虽不知道该不该杀他们,但你却该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