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沈氏守寡三年,向来温柔如水,与谁说话都客客气气,轻声细语,如何突然变得这般不近人情了?
若真的为了此事对薄公堂,两家面上都没了光彩。
且沈氏手中那封放妻书写得明明白白,孩子由其母决定去留,真要去了公堂,他们恐怕也没什么赢面。
眼见着气氛僵凝,棣哥儿忽的跑了进来。
身后是一脸惶恐的白蘋,拦也拦不住。
棣哥儿看了眼沈玉娇,而后走到了王氏面前,噗通跪下:祖母。
他如今已满八岁,许多从前不明白的事,现下也都心知肚明。
他跪在王氏面前,那张酷似其父的小脸仰起,黑眸如溪清明:祖母,孙儿请您莫要为难我阿娘。
王氏脸庞迅速褪了几分血色。
棣哥儿拉住她的手,神情恳切:无论孙儿在哪,您都是孙儿的祖母,待孙儿长大,也定会孝敬您的,只请您别为难她。
何其相似,一样的父子,一样的话。
都叫她莫要为难她。
王氏唇瓣颤动着,眼眶蓦得有热意涌动。
她看着面前稚嫩的小脸,喉中却哑声呜咽出守真。
守真,我的儿。
母亲悔了。
母亲真的知道悔了。
你回来吧,回来吧,母亲与你致歉,母亲再也不叫你为难,再也不叫你煎熬了。
王氏牢牢抓着孙子的手,泪如雨下。
堂中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面面相觑着,这一向在人前矜傲无比的裴氏老夫人,竟有如此失态的一日。
唉,到底是隔辈亲,舍不得亲孙子啊。
最终,王氏还是放了手。
棣哥儿随着沈玉娇离开裴府。
沈家的马车在外头,沈徽、沈光庭、李氏、徐氏都在,一起来迎他们家的小娘子归家。
一应箱笼由家仆装上车,沈玉娇牵着棣哥儿,望着裴氏老宅大门前高悬的古朴牌匾。
从元寿十九年初春,到顺平三年初秋,为裴氏妇,已有十载。
当年牵着她入府的人已不再,但她身边有稚子,身后是家中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