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舟摸摸他的头:“好,我帮你劝劝,不过她什么时候生病的?”
孙奶奶家里条件特殊,平常他们上工,也见不到孙奶奶的面,所以也是真的不知道孙奶奶到底什么时候生病的。
孙言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十来天了吧,我也不记得了,奶奶每天肚肚疼,我给她喝热水也肚肚疼。”
孙奶奶年纪大了,哪怕只是拉肚子,对年轻人来说,睡一觉的事儿,对老人家来说,却有可能要命的。
萧远舟一把抱起孙言:“走,我帮你劝劝。”
孙奶奶找不到孙子正着急着,瞧见黑夜里一道光过来,再看到孙言的时候,她连忙踩着小脚跑过去,对着孙子脑袋就一巴掌:“大晚上的乱跑什么跑!”
萧远舟抱着孙言一侧身子,这巴掌就拍到了萧远舟胳膊上,孙奶奶一愣,眼泪就出来了:“你帮他挡着干嘛?这孩子欠教训,再不教训一下,他回头再跑出去,怎么办?”
萧远舟把孙言放下,扶着孙奶奶的胳膊,借着手电的光芒打量她的脸色,见她脸色惨白,唇上没什么血色,心中担忧得很:“小言没乱跑,他去找我了,他八岁了,不是三岁小孩儿,您放心吧。”
孙奶奶别过头偷偷抹泪:“我哪儿放心啊?家里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了。”
进了屋子,萧远舟关上手电,打量这间小小的房间。
总共也不过十来平,东边靠窗盘着炕,炕上用泥砌了两尺来高的墙,墙这一头是灶。
炕上放着炕桌,炕柜,另一边空地上则是几口大大小小的缸,应该是装粮食或者咸菜之类的。
孙奶奶让萧远舟在炕上坐下:“我都不知道这孩子去找你了,还让你跑这一趟。”
萧远舟看着孙言跑来跑去忙着拿碗倒水,示意孙奶奶去看:“小言也是担心您,您身体可还好?”
孙奶奶眼泪险些止不住,她连忙低头揉了揉鼻子,笑道:“嗨,我没事儿,让你跑这一趟不应该。”
萧远舟接过孙言端来的水喝了一口,俯身把他抱上炕,让他坐在孙奶奶身边,指着孙言说:“小言才八岁,家里也就您祖孙俩相依为命。我知道您心疼钱,不想去医院,怕花钱,可是您不想想,万一您有个好歹,小言该怎么办?还有谁能护着他?”
“奶奶,钱没了能再赚,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孙奶奶眼泪瞬间吧嗒吧嗒往下掉:“你这孩子说的……我明天就去看,就去看。”
“咱们去医院,钱不够,我垫着。”萧远舟很可怜这对祖孙,上辈子对他们的记忆不多,却也知道,孙奶奶再过一两年人就没了,那时候孙言才十来岁,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即便如此,在萧远舟傻了以后,孙言还偷偷给他塞过半个馒头。
孙奶奶已然感动到哭了,孙言对着萧远舟,就跪下来,砰砰砰磕了三个头:“萧哥哥,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报答你!”
“不,从现在就开始,我每天去捡鸡蛋送给你!有野鸡野鸭野兔子,我也能抓来,都给哥哥!”
萧远舟连忙把他拉起来,揉揉他磕红了的额头:“你八岁了,该上学了,还钱的事情,等你长大以后再说,好不好?”
孙言眼泪汪汪地:“可是我现在就想报答哥哥。”
萧远舟想起来孙家还有一间房,心中一动,他调去别的村子太过麻烦,但是如果搬出来,问题不大。
而且自己搬出来了,做什么事情也方便,再一个,他也不用吃大锅饭了,可以好好煮饭吃了。
萧远舟当即说:“不如这样,我租您家一间房,我出钱治病就当抵房租了,怎么样?”
孙奶奶愣住:“你不用这么贴补我们的。”
萧远舟当即把自己的打算说了:“我现在有点别的事情要做,知青院的宿舍人多眼杂,不方便,您这里在村尾,进进出出的也方便,而且,我还可以自己做点好吃的。”
孙奶奶知道萧远舟这是变相贴补自己,村子里家庭条件比她家好的大有人在,他出钱的话,可以去别人家住,偏偏选自己家,这不是补贴又是什么?
孙奶奶擦了擦眼泪:“好孩子,你的好,奶奶记住了。我带你去看看屋子。”
孙家一共就两间屋子,堂屋是孙奶奶自己住的,一个东屋,原本是孙奶奶儿子儿媳的房间。
两人都没了以后,房间就空置了下来,孙奶奶怀念儿子儿媳,经常过去打扫,屋子里倒是干净整洁,也没有异味。
因为是给儿子儿媳结婚新盖的房子,这间屋子更大一些,白天也更亮堂一些。
而且炕边的灶,还是一大一小两口,两口锅也齐全得很。
萧远舟看着屋子,心里莫名有些难过,老人家把房间打扫得这么干净,什么东西都没动过,大概也是很怀念儿子儿媳的吧。
萧远舟瞬间有些后悔:“我住这里,合适吗?”
孙奶奶一摆手:“我不过是不想屋子破败了,而且他们走了好几年了,我早就适应了,你放心住就是。”
萧远舟也没说交钱,等明天去了医院,把钱直接给医院就行了。
外头开始起风了,萧远舟本想趁着没下雨回去,可看到孙奶奶脸色不大好,他又不敢走了。
“我今晚就住这里吧,明天要是不下雨,我们就去县里,要是下雨,我们先去镇上卫生所,怎么样?”萧远舟是真的不放心。
孙奶奶不觉得自己身体有大问题:“就镇上卫生所就行,不用去县里。”
萧远舟坚持:“您听话,咱们去县里检查一下,有问题早点治,花钱也不多不是?”
孙奶奶拧不过他,只能答应,又蹒跚着要帮他铺床:“这是新被子,他们都没盖过,你放心。”
“不用不用,我搭一个床单就行。”萧远舟连忙拒绝,他怎么好意思盖人家的新被子:“我宿舍里面有被褥,明天带过来就行,现在天也不冷,这样就好。”
孙奶奶坚持给他铺了床,不盖新被子,就拿了一条自己不怎么盖的薄被给他:“别嫌弃。”
“您盖过的才好呢,您身子骨一直硬朗,还长寿,盖了您的被子,我也长寿呢。”萧远舟笑着收下。
萧远舟铺好床,看着堂屋的灯灭了,他也熄灯睡下,外面忽然一个炸雷,紧接着狂风大作,雨点子噼里啪啦地打下来,迟来的春雨,终于在跨进夏日的前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