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安看着擦脸而过的青花茶盏支离破碎,便知父亲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撩开长衫,膝盖重重落于地上,宋世安低着头,做足了聆听教诲的准备。
“接二连三的失败,为父以为你会反思,没想到,现实里你竟一次不如一次!”书案被国公爷拍得震天响,指责中夹杂的怒火显然超出了宋世安的认知。
“父亲,我着实没料到舅舅身上居然没有任何痕迹,明明他的侍从都说了,温少川曾动过手!”宋世安攥着手心,解释的声音细弱蚊蝇。
国公爷满心抓狂,怒其不争道:“动过手又如何?你以为单靠你外祖母的胡搅蛮缠,黑的真能说成白的?
我若是你,在得知情况的第一时间,不是亲手扭断你舅舅那个死人的脖子,便是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致命伤!如此,只要温家那边没有证人,温少川不死也得脱层皮!”
“父亲,死后出现的伤,仵作会验出来的!”宋世安瞄了国公爷一眼,底气不足地说道。
国公爷刹那间怒极反笑,开口道:“就算验出来又如何,横竖比你搞的证人和胡扯八道好得多!”
“到底是儿子的舅舅,母亲又哭得那般伤心,儿子实在不忍辱尸!”宋世安察觉到头顶的目光仿佛要把自己啄出一个洞,身体不自然地缩了缩。
国公爷“碰”的一声,将桌案的东西统统扫落在地,面色被气得青白交加,喘着粗气道:“既然瞻前顾后,那何必行攀污之举?做事不做绝,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想打击温府,还是存心恶心章家!”
宋世安脸色漆黑,明显想起了畅春院妓子揭露的隐秘。
“打蛇不死必被反噬,温家的事你暂时不要再插手,好好在院子反省,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错哪里了,什么时候再踏出院子!”国公爷揉了揉眉心,忽感肩上的担子比之前又重了几分。
“是,儿子定好好反思,那儿子告退!”宋世安见国公爷冲自己摆了摆手,行礼后,慢慢退出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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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大的酒楼
温少川一身华服,整个人打扮得好似花孔雀一般,每当有人向他行注目礼,他都要上前攀谈道:“今天的府衙去没去?没想到章家老狗竟还有那种不为人知的癖好……”
于是,不足半盏茶的功夫,整个酒楼都知道了章老爷不为人知的隐秘。
温望舒受不了温少川喋喋不休的聒噪,重重地咳了一声,瞬间周边静的鸦雀无声。
魏初雪疑惑地扫过去一眼,见那人眉头微蹙,眼底颇具警告的意味还未收回,便知并非生病,于是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温少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就是刚赢了官司,又加上真的被国公府和章老太婆恶心到了,一时间没把控好自己,有些忘形哈!
小二快速上了满满一桌子菜,三人将“食不言、寝不语”执行得异常彻底,直到付账出门,温少川猛然意识到不正常!
“观云,你家小姐这是被谁暗中调换了,还是有了其他想法?这整个都不大对啊!太反常了!”温少川迈着小碎步,偷偷在观云背后扯了一把问。
观云察觉到温望舒慢下来的脚步,面无表情地回道:“小姐就在跟前,你不妨直接问她。”
温少川抬头瞧见驻足回望的魏初雪,挠了挠后脑勺,莫名心虚道:“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并无!只是觉得自己不该太沉迷于情爱,给人造成困扰,伤人亦伤己!”魏初雪抬眼看了看天空,嘴角微微翘起。她正在努力学习控制自己,目前进度良好。
温少川扯了扯嘴角,心想:这不正是他先前最盼望的吗?怎么如今实现了,他反而觉得有些难受?
“你莫不是还在为叔叔突然赶你出府耿耿于怀?”
魏初雪闻言,身体一僵,恶狠狠地瞪了温少川一眼,转身上了自家马车。
观云上下打量了温少川一番,撇了撇嘴道:“公子,常言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的话,问得果真好,正中我家小姐的内心!
知道的,如我、如玉泉,知你是无心之失;不知道的,还当你与我家小姐有仇呢,说话直愣愣的,专往人家心窝里戳!”
温少川被观云狂喷一通,脸色甚是难看!他就是想弄清原因,真没考虑那么多!
有心道歉,奈何人家压根不给机会。马车起步,徒留了满嘴的尘土。
转身找自家马车,好吧,他就不该奢望叔叔会等他,能给看到车屁股,想必也是他有史以来受到的最大恩宠了!
“都不搭理我是吧?本公子有的是人巴结……玉泉,畅春院喝酒去!”温少川气得一脚踹在了身旁的大树上,没想到树还挺硬,疼得他抱着脚原地单腿跳了好几圈。
玉泉努力地把近几年最难过的事统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勉勉强强憋住了笑,勾着唇角道:“公子,大人先前交代了,近日让您消停些!还讲,有风声说上面可能会加开恩科,他十分期待您能榜上有名!”
须臾间,温少川整个人如遭暴击,呼吸加快不说,连人都差点栽到地上——我是谁,我在哪?
假如我有罪,请派美酒、美食来折磨我!实在不行,送我回大牢再呆几天也可以!我不要看书,我不要考试,我不要……
“公子,别挣扎了!你要学会认命!你要是觉得太过痛苦,不妨捞几个陪同的!”玉泉意有所指,温少川眼珠一转,不由的“嘿嘿”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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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府东侧院
温望舒热情接待了伺候掌印公公的大太监,眼看大太监问及魏初雪,温望舒索性将那日发生的事情铺开讲了出了。
大太监闻言,忍不住戳了戳温望舒的脑袋,颇为无语道:“管事,你虽然不在你干爹身边伺候,我看你倒是将你干爹的犟种劲学了个十乘十!
先不说小姑娘都爱俏,单单人家只是欣赏一番,你说你来的哪门子邪火?人家追你追得崴了脚,不说好生体贴便罢,竟然还连夜将人撵了出去……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说你!简直气煞我也!”
温望舒瞧着大太监急得跳脚,忙递上一杯清茶,迟疑地说:“她既然钟爱我,断然不会因此跑了!若真的跑了,那一切表象便全然都是虚伪做作!”
“哦——原来您竟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