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时宁坐在马桶盖上有一会儿了,今晚他一杯都没躲,甚至还主动喝下去不少。
酒精对视神经有不良影响,他尊医嘱能不喝尽量不喝,何况他酒量一般,酒品也不算很好。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晚,在家里跟外公外婆庆祝时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喝醉。四扎啤酒下去,又哭又笑,第二天完全断片。去年拿下mdc全球最佳新人,他在颜君家喝多过一次,两杯生啤加半杯清酒,这次没彻底醉,意识勉强算清晰,但没能撑回家就睡着了,还梦呓。颜君调侃他醒着不说的话全在梦里说完了。
所以他平日不喝酒,应酬找借口躲,怕水肿耽误工作,更怕自毁形象。
红酒后劲足,方才一杯一杯喝得顺口只觉得微醺,近尾声才后知后觉是醉了,耳旁一切声响都带上了朦胧的杂音,听不真切,所以他避开其他人想在这里散散酒意,没想到越散脑袋越懵。
也不亏,戴欢欢刚刚查了,那只o5年份ausone酒庄的波尔多,市价逼近六位数了……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他按下接听,戴欢欢语气有点慌乱,她说大家都已经走了,不用再躲了,问他要不要紧,为什么进去这么久,需要帮忙吗。
他摇摇头,挂断了,又等了片刻,慢吞吞起身打开隔间门,不想洗手池边有人正等他。
“你今晚喝了不少。”
“嗯。”月时宁笑了笑,用手背贴脸颊,依旧在散热,“喝多了。”
意识勉强还清楚,反应却迟钝,思绪纷乱,脑中堆叠着许多‘为什么’。
例如你为什么不姓闻,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他们为什么要区别对待你和你哥哥,为什么你看上去对今晚的事无动于衷。
“你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戴欢欢让我进来找你。”简€€若无其事对他伸出手,“走吧,送你回去。”
“简€€。”大脑中负责抑制情绪的区域被酒精麻痹,他憋了一晚上的话冲口而出,“你该不会是他们闻家捡来的吧……还是,你是私生子?”
当事人一愣:“嗯?”
“不然,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爱你?”醉酒导致视线更模糊,月时宁走近他,试图在他眼中找到一些怨恨或者消沉。
“没有,没有不爱我。”简€€毫无破绽,平静得像个旁观者,“也爱我,但人难免偏心,父母也是人,谁都会喜欢更好的那个,很正常。”
月时宁的心蓦地就被什么东西紧紧拧住。他宁愿简€€阴暗一点,自私一点,能骂几句出出气,而不是这样一幅善解人意的样子。
他更贴近他,深深盯住那双眼睛:“不正常。他不是更好的那个。你才……不对……不对。”他用力摇头,双手攥紧简€€板正的衬衣领,“你也不好,你骗我。”
醉鬼控制不住力道,扯开了整齐的领口,几根棉线崩断,最上头的扣子岌岌可危地吊在衣领上摇晃。
“嗯,是我不好,对不起。”简€€顺势将他揽住,手在他背后轻轻拍,鼻尖蹭到他的,说话时鼻音的震动传递过来,震得他鼻子连同眉骨一起酸。
“别哭啊……”
简€€将他抓乱的头理到耳后,轻吻他忍住没掉下的眼泪,而他却恩将仇报,深吸一口气,狠狠咬上那人的嘴唇。
明知不是调情简€€却不躲,半张着嘴,任下唇被他咬出伤口,血丝丝缕缕渗,才舔掉立刻又会冒出来。
味觉暂时失灵,月时宁尝不到血液的甜腥,只觉得喉中苦涩。
他本有好多话想要质问眼前的人,可如今却难过得问不出口。
简€€做了整个下午的心理准备,自以为可以从容面对每个可能性。
质问,怒火,委屈,失望,冷眼相待。他想了很多挽回的方式,当然,也想过对方会不会连解释都不想听,直接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可他万万没想到,酝酿了一整晚,月时宁哽咽着问出的唯一一个问题,居然是“他们为什么不爱你”。
察觉到撕咬的力道渐渐变弱,简€€捏住他的下巴,试着用正常的亲吻软化他醉酒的失控。
待彻底平静后,一松手,月时宁的脑袋随之倒在他肩上,喃喃道:“我好困。”
“坚持一下,送你回去。”
戴欢欢开来了车子,简€€将他安顿在后座,扣好安全带。
“你陪他坐在后面吧……”女孩从后视镜中瞄了他一眼,“椅背的袋子里应该有个飞机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