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早已经拟定训练计划,在保证朝九晚五的前提下,尽可能多进行体能与飞行训练,赛前不免还要请假,提前几天去比赛场地适应天候……
他瞄了一眼闻羽棠,方才的不满不知不觉转变成欣慰的笑,当然,是对着闻熠的笑:“行吧,听你的。我现在是安排不了他了。”她话音刚落,简潮的手机闹铃响起来,提示他们已经是晚上八点。
闻羽棠率先起身,绕到谭橙身后,“来,橙橙现在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好好陪我待在家里。让他们去做他们的弥撒,咱俩清静清静。”
趁众人换衣服补妆去洗手间的功夫,简€€悄悄将闻熠拉到门外:“哥,特助的事,我觉得不急。”
“怎么?还紧张?”闻熠揽他肩膀,“放心,哥还能让你出洋相么。”
“不是紧张。”简€€想了想,这事迟早瞒不住,“我明年要参加定点世界杯,要出几次国,怕耽误事。”
“定……点?”闻熠琢磨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哦,是那个,滑翔伞是吧。”他很是意外,“我还以为你已经不玩了……”
“不是玩,哥。”简€€无奈,“是认真的比赛。以前在澳洲只飞过竞,还没来得及参加定点就被叫回来了……”
闻熠微微点头,虽然不能理解,但至少能做到尊重他:“那,行吧,你先飞,飞完再……”
话还没说完,他们背后虚掩的门猛然被推开。
眼见闻熠躲不及,简€€伸出手护他肩膀,只听咚一声闷响。
门楞正撞在他腕骨上,一瞬间半条手臂的皮肤都麻了。
“嘶……”闻熠倒抽一口凉气,伸手抓他袖子却扑了空,“你没事吧?
麻退了疼就窜上来,想揉,又怕闻羽棠担心,他抽回手,垂下胳膊,让袖子自然遮住痛处。
见他面色无异,闻羽棠重新沉下脸:“行什么行,还飞?是要飞去哪里?天天不是去这个俱乐部就是去那个摩托车行,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么?扣了你的车是一点用都没有。亏你哥还替你说话,说你今年长进不少。简€€啊,你已经二十五岁了,不是未成年,怎么还放不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要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请假出国到处浪费时间精力?”
“……妈,这不是……”
闻羽棠愁眉紧锁,一句解释都不愿听,自顾自沉浸在失望透顶的情绪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能知道人生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啊……”
“我……”争辩都是徒劳,反正在闻羽棠眼里,他喜欢的,他在意的,通通都是没价值的。解释只会让她更生气,不如闭嘴。
谁知他的沉默反而更激怒了闻羽棠:“又是这幅忍气吞声的样子,好像是我错了,我一个当妈的对不起你。是,过去我关心你不够,所以你就一直跟我置气,想报复我,跟我对着干。可这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众人收拾完毕往门厅聚集,听到闻羽棠动了气,简潮忙冲上来扶住她单薄瘦弱的妻子:“大过节的,别吵。”说完,他瞄了简€€一眼,尽是责备,责备他不懂事,明知肝病不能动气还偏要惹她不快。
谭家夫妇尴尬对视,也跟着劝:“哎哟孩子嘛,慢慢就好了。”
闻熠见状慌忙给谭橙使眼色,虽不明真相,但她心领神会。
“妈,妈!”她摸摸自己还不明显的肚子,“我怎么觉得有点不舒服。”
闻羽棠一愣,立刻将简€€抛诸脑后,紧张兮兮带她往屋里走:“怎么个不舒服法?是不是坐久了累着了?你这三十多岁怀孕跟二十多岁可不能比,千万要多休息,我当初就是,怀小熠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
见她们上楼,简€€松了口气:“哥,那我先走了。”
“你……唉。”留下也是无穷无尽的不愉快,他们心知肚明,闻熠没拦他,“改天去我家坐坐,就咱们哥俩,好好聊。”
“嗯。”
简€€站在远处回望那栋灯火通明的房子,闻羽棠拉拢了二楼主卧的窗帘,车库驶出一辆车,有人守在家里,有人赶往教堂。与去年差不多的场景,五人的圣诞多余他一个,今年七个人,他依旧多余。
闻熠上大学那会儿,每年圣诞他都还能沾些光,收到一份跟哥哥一模一样的圣诞礼物,通常是电子产品,再不然是机械腕表。闻熠倒记得他爱运动,会投其所好送球拍球鞋之类。大家围炉夜话,当然,他没什么好说,不论是家里的生意还是闻熠求学生活的总结他都插不上嘴,可他并不介意。聊完还要陪简潮一起去教堂,子夜弥撒为这一天画上完整的句号,尽管他从未认真聆听福音,可依然很珍惜这样的仪式感。
一年忙到头散落在各地,只有这一刻他们才像一家人。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上一次开开心心走在家门前这条路上是多久之前,他竟回忆不起。
原先以为自己不甚在乎的事,经月时宁某次提醒而恍悟,他不是洒脱,不是不期待,更不是刀枪不入,只是对希望落空习以为常而已,这个过程循序渐进,懂事起便开始了,到今天变成一团无解的乱麻。
难得今夜无风,雪飘落很慢,他便也慢慢走,盯着半片淡蓝色月亮,慢慢消化这些失落。
回过神,已经走过了大半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