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思索了一下,心底蠢蠢欲动的念头悄然熄灭。
继续行进,她们来到了一条新的街道,断尾街。
不用旁人解释,萤火就看得出来这条街道名称的由来。
一眼望出去,街道末尾的建筑是清一色的垃圾棚窝,简单到仅由几块烂木板,最多披上亚麻布组成。
这里到处都能闻到排泄物和潮湿腐臭的气味,到处都是流浪汉和无家可归的人。
他们或靠在破旧木板搭建而成的木棚内,或是坐在街道的角落,脸上写满了麻木,充斥着痛苦。
不少人的身上赤裸着,用手用植物纤维遮蔽隐私部位,他们家中只有出门的人才有机会穿上唯一的衣服。
凤华与萤火走在这条街道,仿佛是两条游行于泥沼间的锦鲤鱼,突兀又显眼,与周围格格不入。
各种或恶意或好奇或贪婪或嫉妒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游走,甚有流浪汉将手伸进了裤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但未曾有人敢产生进一步的动作,一切的想法都在那把微微泛着红光的银白左轮下退散了。
这里的景象和之前街道呈现的生活仿佛断尾,完全不像是同一个时代的存在。
萤火无声叹了口气,低语感叹道:
“这样甚至不能被称之为活着,这就是灾变年代,这就是邪神真实存在的末日。”
她环顾一圈,压低嗓音对凤华说道:
“这里有没有什么近路可以通向你家的?我可不想遇上讨人厌的爬虫。”
萤火不是没想过顺着街道走,不是没有考虑安全性的问题。
可贫民窟里面根本没有哪条路能被称为“街道”,全是人挤人的棚窝,即使曾经有过,也已经成了别人的家。
“近路?当然知道,跟我来!”凤华思考了几秒,随后领着萤火拐入右侧的小路。
也许是因为左轮手枪,也许是因为萤火身上不时冒出的蓝色火焰,也许是因为萤火开枪射击了一名试图靠近的流浪汉的腿部,预想中遭遇的抢劫并未出现,她们很顺利地回到了带有院子,有两个扩展小房间的棚窝。
“西札尔!管家!管家!我回来了!”
进入院子后,凤华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下来,直接朝着棚窝内大喊,与萤火第一次到来时看到的行为没有丝毫变化。
无人回应,整洁的院子内安静地出奇,萤火站在凤华身旁,站在棚窝木门的前方。
没人在?西札尔不会是去看医生了吧,我记得凤华说过他的肺有问题,经常吐血……又或者是出去购买食物了?
幻想着种种可能,萤火跟随凤华推开木门,弯腰进入棚窝。
还在思索着该如何开口,向菲尼克斯家族的管家询问有关地下遗迹的消息,一具年老的男性尸体突然闯入萤火的视野,她的心情也随着沉到谷底。
尸体有着一头略白的金色头发,穿衣整洁,面部覆盖的血液已经干涸,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手里攥着带血的棉布手帕。
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丢失任何物品,管家西札尔是死于肺部疾病,死于呼吸管道堵塞造成的缺氧。
他的腹部有隆起,这是身体器官腐烂所产生的气体……说明至少两天……灵魂早就消散了……萤火闭了闭眼睛,不敢去观察好友的反应。
“管家?”凤华蹲身在西札尔身旁,声音颤抖。
她心中已有了答案,但仍然不肯相信,只是轻轻摇晃尸体,寄希望下一秒对方能够再醒过来。
这种举动仅仅持续了十几秒,接着,凤华没再说话,没再移动,呆呆地俯跪在那里,低垂脑袋。
萤火曾读过一本书,上面讲述了有关贵族之间复杂的日常生活,人际关系网,包括介绍了管家的那一部分。
中下阶级的人们有部分认为管家就是仆人,大家都是在“大人物”手底下做事的人,即使他可以支配家族的大小仆役,在一定范围内决定家中事务,但和矿工奴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但真实的情况是,管家是一份职业,是拥有独立人格和权利的,他们与主人在人格层面关系平等,并因为忠诚,尽责,近乎一生不会变动工作等因素与主人建立了类似于家人的纽带。
他们的职责中,同样包含教导未成年小主人,照顾日常起居,对于小主人的形象更多为长辈。
因此,萤火能够想象好友的悲伤,失去家人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