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兰扯扯祁纫夏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和赵瑞仪正面起冲突,但祁纫夏岂听得她这么诋毁自己的母亲,脱口就反驳:
“年纪大了不中用?那也拜托你看看自己,又比我妈小几岁?我妈妈靠着自己勤恳工作养活家庭,问心无愧,可你呢?你花的钱,有一分一厘是你自己赚来吗?”
这话扫射范围太大,连一旁的王敏华都自觉被波及,忍不住道:“你这个小孩好没礼貌,怎么说话呢?”
一向经不住刺激的赵瑞仪,这会儿却不见愠色,只是在祁纫夏和李素兰之间来回扫视,毫不掩饰轻蔑。
“算了,敏华,谅她妈妈刚失业,心怀怨恨也是难免。”她话锋一转,“不就是工作嘛,在哪里干不是干?我倒是有个不错的职位推荐给你。”
祁纫夏直觉她没好话。
“——我家前两天走了个保洁阿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她的眼里淬着得逞的痛快和怨毒,“李素兰,你要是真的急着找工作,不妨来我家试试啊?月薪一万,肯定比你之前的高。”
饶是李素兰这个脾气好的,听见这话,也不由得涨红了脸。
做保洁不丢人,但是在赵瑞仪家做保洁,简直就是要她们母女尊严扫地。
“谢谢你的好意,”李素兰抢在祁纫夏之前开了口,强撑着体面,“但是我应该还用不上。”
赵瑞仪本就没指望李素兰能接受,闻言也只是冷笑:“行啊,那你就继续穷着吧。不过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别等哪天你女儿急需用钱走投无路,上了某个老男人的豪车,有你哭的。”
这话羞辱到了极点,李素兰万万没想到,赵瑞仪竟能说得这样难听,愤怒质问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的女儿,不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你血口喷人!”
祁纫夏看着母亲挡在自己身前,像面临极度危险时,挺身保护巢中幼儿的孤燕,执拗而勇敢。
“妈,你别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她把李素兰往自己身后护了护,眼神冷漠地从赵瑞仪脸上扫过,“也许她见过谁上了祁建洲的车,从此就开始胡乱咬人,也算可怜。”
赵瑞仪骤然被戳痛处,脸色一青。
但她偏要张扬自己的声势,绝不肯露怯:“你胡说什么!老祁才不是那种人,都是那些狐狸精成天勾引!”
话里自相矛盾之处,简直要令祁纫夏发笑。
她仿佛忽然看透了赵瑞仪的外强中干,接着反问:“哦,那大概就是她认识的人里,有这种先例吧。”
说罢,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王敏华。
对方立刻进入防备状态,如同竖起满身刺的刺猬,同时又惊又疑地看向了赵瑞仪。
赵瑞仪立刻反应过来:“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我才没有……”
“没有吗?”祁纫夏不给她说完话的机会,“那就是臆想杜撰了?看来你比我奶奶更需要去看医生,好好治一治你的妄想症。否则这病在祁建洲面前发作起来,说不定,他的车里真的要多几位座上宾了。”
这话无异于狠打赵瑞仪的脸。
她气血上涌,只以为受了奇耻大辱,指着祁纫夏颤声说:“你……你竟然敢对我说这种话?!好,好,我会马上打电话给我认识的所有公司,只要是我能说得上话的地方,永远不会雇佣你妈,还有你祁纫夏!”
在边上旁观的王敏华,完全没料到事情竟然是如此走向。
祁纫夏和李素兰或许尚不知话里轻重,她却心如明镜。
单单一个祁家能做的,确实有限,但赵瑞仪人脉关系广,如果真的挨家打过招呼,祁纫夏或许还能去外企里拼一拼,李素兰倒是真的再难就业了。
王敏华心想,到底在自己的地盘上,事情闹大,对她可没好处。于是笑着拢过赵瑞仪的肩说:“瞧你,不就一个老员工吗,气成这样。来,带你上去喝茶,别在这外头热着。”
她拉着赵瑞仪经过祁纫夏身边,蓦地听见她说了一句什么,只是声音压得低,很快就被聒噪的蝉鸣掩去。
李素兰失业的消息,不知怎的,竟然辗转传到了谈铮耳朵里。
接到谈铮电话时,祁纫夏在招聘网站上浏览各类兼职信息。
“听说你妈妈暂时没去工作了,是真的吗?”
他问得很委婉,没有直白讲出“失业”或是“裁员”之类的词汇,似乎在顾及祁纫夏的自尊。
祁纫夏对着招聘要求修改自己的简历,分出心神回答:“是真的。你从哪里听说的?”
“……祁家。”
祁纫夏打字的节奏忽而受到影响,接连错了几个字。
她写到在校经历,罗列了自己获得的荣誉,联想到岗位要求,最终还是觉得冗余,用力连按了删除。
从那几声过分重的键盘声里,谈铮听出了什么,解释道:“我去那里,为的是工作,你别多想。”
祁纫夏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不要太过生硬,但出来的效果显然不尽如人意:“和谁来往,是你的自由。不用管我。”
谈铮倦倦叹气:“这就是气话了。”
还没到正午,家里空调尚未开启,闷热交加,心底的气恼得了高温灌溉,滋长得很是肆意。
“不然我还能怎么说?”她不隐瞒自己的不爽,“让你不和他们来往?拜托,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她的率性坦诚总被掩藏得很好,乍一显露出来,谈铮反倒有几分欣赏。
“当然要直说。而且你就那么肯定,我不会采纳你的意见?”
祁纫夏轻笑:“我没自信和你那日进斗金的工作比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