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矗立着一座灯塔,高耸而明亮,足以和今夜皎月争辉。
天气预报预测,三四天之后,可能有台风逼近黎川。祁纫夏眺望那束光亮,想象此刻的港口区,应有不少船只归航。
高考结束的暑假,半个班级组织渡江旅行,她也曾在摇摇晃晃的船舱里,度过整个不眠之夜。
她还记得,子夜时分从舷窗往外看,既没有灯塔,也没有月亮,只有望不到尽头的千顷浪涛,和低垂云际的晦暗星星。
仔细想想,还是现在的境况更安宁。
余光里,谈铮静默端坐,如一尊古板的雕像,冥冥之中守着什么界线似的,分毫不逾越。
错觉之中,连海水潮声都仿佛渐渐趋于安静。
祁纫夏突然开了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名字,叫做‘纫夏’?”
“……我不知道。”
“因为我出生那天,明明处在盛夏时节,气温却忽然下降,最高不过二十六摄氏度。我妈说,那天,就好像把两个夏天缝纫在了一起,所以叫我‘纫夏’。”
和一个人讲起自己姓名的出处,这种行为是否有什么更加深刻的含义,谈铮并不知晓。
他只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无比后悔当初草率答应祁越的那个赌。
他错了。
大错。
空气似乎正在逐渐变得稀薄。
自从把中间的桌子撤去,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谈铮个子很高,坐下同样如此,祁纫夏偏转过头,视野里正是他的转折锐利的下颌线。
她看到他脖子临近脸颊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痣。
谈铮的目光就在此时压过来。
祁纫夏没有勇气去他的眼睛里寻找自己的影子。她脑海里独剩一个荒唐又大胆的想法——
这时候,该接吻。
靠过去的时候,谈铮的呼吸轻轻拂在她的脸上,很像小时候曾经让她爱不释手的羽毛毽子,触手柔软酥痒。
高度差使然,她不得不微微仰起脸,像游鱼咬钩那样,去够谈铮的嘴唇。
像索取,又像祈求。
她贪恋着对方呼吸里的一点暖意,即便这是个潮热交织的夏夜,汗水在后背和掌心沁着,反倒让她觉得冷。
但是,预想中的柔软触感并未如期而至。
前方等待她的,只有一团空气。
因为就在最后关头,谈铮侧过脸,躲开了。
忽然一个惊涛涌起,狠狠地拍在岸上,砸起极高的水沫,惊动了天上的云。
祁纫夏怔怔地定在原地,仿佛被抽离了魂魄。
长达半分钟的时间里,两人谁也没动,任由沉默落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