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纫夏用尽力气笑了笑,“今遥,我不是在留恋什么,我只是后悔。”
后悔早早地丧失警惕,忘记了物以类聚的警言。
他和祁家走得那么近,她凭什么会认为,他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呢?
人,一旦被捂住眼睛,就是笼中困兽了。
“……你都快要考试了,我不该和你说这个的。”祁纫夏弯腰,用冷水扑了把脸,强颜欢笑道,“快进去吧,阳台冷,别感冒了。”
徐今遥用最快的速度洗完脸,回到室内,顺手关上了阳台玻璃门。
她看见祁纫夏正在对着镜子发呆,面霜挤在掌心,却没有涂抹开的意思,一痕白色凝在肌肤上,如隔了夜的残霜。
“夏夏,等我考完,咱们叫上沈蔓或者雨桐,去附近玩一圈吧。”
她抱着椅背,和平时反方向坐下,“我们出去散散心,保准你很快就能忘记渣男,开启新生活。”
祁纫夏从漫无目的的杂思中回神,灵魂似乎经历了刹那的抽离,落归实处时,仿佛也有真实的钝痛。
“好啊,”她答应道,“就当是我们毕业之前的留念了。”
可惜,并非所有承诺都能实现。
就在徐今遥进入考试倒计时,开始调整饮食和作息的时候,祁纫夏接到了一通来自祁建洲的电话。
——祁佩芳病逝于昨夜。
老人家走得还算安详,从护工发现异常,到紧急叫来救护车,再到祁佩芳在车上停止呼吸和心跳,总共也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
“我一会儿把葬礼的时间和地址发给你,”直到这时,祁建洲才终于展现出些许为人子应有的伤怀和疲惫,“她生前总念着你,你最后尽个孝吧。”
对亲人死亡的哀恸,像一剂起效缓慢的麻药。注射和等待的时候,尚不能感觉到它在体内的存在,而当刀口划开血肉,大脑却完全感知不到疼痛时,才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它已经深深侵入了神经。
大开大合的悲喜,未必代表最刻骨的感情。
这个道理,祁纫夏很迟才领悟到,至少在殡仪馆里对着祁佩芳的骨灰和遗像时,她为怎么都哭不出来的自己,感到万分羞愧和憎恨。
我的眼泪,那么廉价吗?她绝望而麻木地想。
甚至,她不久前还在为了自己的失恋而垂泪,但是面对着真正和她有着血肉亲情的祁佩芳,她居然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到最后,竟是这种近乎于自哀的情绪,终于让她的眼眶里有了湿意。
满目都是黑与白。
彩色在这里似乎成为了禁忌,除了象征追思的菊花,能被容忍出现二者之外的颜色。
照片里,祁佩芳梳着整齐的发髻,对相框外的人慈祥地笑。
祁纫夏和她早就定格、永远不会再产生变化的眼神,良久地对视。
她蓦地想起,上一次去探望祁佩芳,还是和谈铮刚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天,祁佩芳告诉她,哪怕身处恋爱关系之中,也要始终以自己为重;还说,如果谈铮心里真的有她,就会和她不喜欢的人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