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双成把房门阖上插严,回头便向韩锋一躬到地:
“恩公别来无恙?”
“二哥不必多礼,起来说话。”
韩锋赶忙将他扶住。
二人在桌旁坐下,李双成坚持让韩锋上座,自己添陪末座:
“前些日子若不是恩公相助,帮我们李家追回亡父尸身,我们李家上下,就都要成不肖子孙,愧活于天地之间了。恩公的大恩大德,李家没齿难忘。小小坐序,还望恩公不要推辞。”
韩锋执拗不过,只得坐了。
李双成喜不自胜,赶紧帮他倒茶。
这李双成,是附近睦仁坊的居民,家族中人丁颇旺。
不久之前,李双成的父亲高寿卧逝,无疾而终。
这本是喜丧,韩锋还去帮忙,吃过宴席。
没成想,李老太爷下葬之后不久,墓穴就被人盗掘。
不仅陪葬之物一扫而空,连尸体都被盗墓之人取走。
这些盗墓贼胆大包天,竟然寄信到李家要挟,声称如果不拿出黄金五十两,就要将李老太爷毁尸灭迹。
李家被逼无奈,只得四处凑钱,可一般的殷实人家,哪里凑得齐五十两?
眼见得期限将至,盗墓贼就要将死者戮尸。
大乾人最是敬祖尊亡,屠戮某人亡父的尸体,真比杀了他还恶毒。
韩锋偶然得知此事,暗暗寻访。
他凭借着望气之术,轻易就找到了掘墓匪徒的窝点——
毕竟偌大的雒京城,那里阴气浓的跟坟地一样,想不现也不成。
李家阖族出动,将匪徒们一网打尽。
韩锋除了提醒一嘴外,没做其他事情,自然觉得这只是举手之劳。
毕竟李老太爷是自己埋的,还给他贡献了一枚残魂。
他这也算是售后服务了。
但李家人却认为追尸之恩,重过救命。
他们几次想使银子,送韩锋进光文县当衙役。
韩锋哪里愿意,赶紧严词拒绝,还警告李家人,不要把这事传扬出去。
李家人把他看做隐世的高人,因此愈加敬重。
正是有这番前缘,李双成见了韩锋,才会如此恭敬。
“不知恩公找我,有什么事情吩咐?”
韩锋放下茶杯,开口道:
“昨日北市斩的朝廷命官,二哥认不认识?”
“恩公说的是监察御史沈东阳?”
“不错。”
李双成思索片刻,方才细细道来:
“传说沈东阳的祖上,乃是南朝之人,他仰慕王化,归顺大乾,因科举中了探花,方能入朝为官。”
“先帝之时,这人颇得赏识,做过一任地方知府,后来又入安州节度使幕府为官。后来圣上登基、天后摄政,宦官得势,沈东阳因为和江淮党人走的近,得罪了宦官,屡次遭贬。”
“年初的时候,他调转回京,进入御史台。人人都以为沈东阳时来运转,没想到他秉性不改,蛰伏了数月后,突然参奏权宦曹国泰假借天子之名,在大运河上设关收税,骚扰百姓,致使南北商路断绝,京师粮价暴涨。”
“这曹国泰身为宫内巨宦,什么风浪没见过?他说自己运河设关,是为天子搜罗宝物,而天子求宝,则是想为天后祝寿。圣天子母慈子孝,好太监为主分忧,一通粉饰下来,恶行变成了孝行。随后宫中补上谕旨,算是认可了曹国泰的说法。沈东阳所告无当,被吏部罚俸三月。”
“朝廷上下都觉得沈东阳经此一难,会消停一阵。没想到他戴罪之身,再告曹国泰徇私枉法,假公济私,他还搜罗了曹国泰贪污皇产的证据。这下彻底惹怒了宦官,曹国泰当即反告他图谋不轨,离间天后圣上。”
“宦官出手,何其狠辣,一招就掐住了沈东阳的命门。满朝文武,竟无人敢为他说情。陛下盛怒,亲自下旨,刑部牵头,大理寺指挥,我们光文县执行,将沈东阳捉拿下狱,他的全家老幼,也一个都没跑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