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您吉言了。”秦疏说着,叹了一口气。
何探长笑问:“没信心啊。”
“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就是这世道……”秦疏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何探长想起署里的人员变动,脸上也带了愁色。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话,从何探长嘴里,秦疏才知道白系和陆系已经打过几次遭遇战了,双方各有损伤。这一打仗,又有不少百姓往山里跑,十有八九会被阳池山那伙人吸纳。
最近城里出现了一种名叫《民进报》的报纸,在学生之间流传得十分迅,上面的一些言论让何探长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将事情上报上去,只是过了好几天也没得到指示。
秦疏默默地听着,他也看过《民进报》,上面的某些思想他十分熟悉,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哪怕是不同的时空,依然会有相似的走向。
承国眼下没有外敌侵扰,内乱却已经持续了二十年,此时国外已经大踏步迈入了工业时代,若是有一个强大的军阀尽快结束这一切,承国还有一争之力,偏偏各大势力的实力旗鼓相当,天天你打我,我打你,想要结束这乱局得等到猴年马月。若是再继续乱下去,早晚会成为别人鱼肉的对象。
指望军阀统一根本不可能。他能看到这一点,自然也有很多有识之士能看出来。
秦疏心里转过诸多念头,面上却是对上面不作为的疑惑:“学生的力量不容小觑,上面就不管了吗?”
何探长脸上也现出苦笑,“若是侦缉司上报的,可能还真就管了。”
原来的警政司由三部分构成,警察署、侦缉司和民政处。等到谢轲接替孙启仁成为司长后,民政处因为与大帅府的军政部职能有重合,便被裁撤了。
谢轲身为陆大帅的女婿,肯定要将孙启仁的亲信清掉。如今侦缉司已经完成了大换血,警察署的署长和省长那边有点关系,谢轲想要将人换掉却不容易,便想要将警察署的权力架空,何探长身为警察署的一员,他的提议自然就被搁置了。
这些何探长虽然没说,秦疏却一下子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只能说,军阀不适合这片土壤。
秦疏见惯了兴亡交替,对于谁是最终的胜利者他并不在意,便将话题转到了东茂街那边。
“何叔,我听说昨天有人死了,就在我们巷口,不会是命案吧?”
“放心,应该病死的。”何探长说。
“有人认领了?”秦疏问。
“那倒没有,肯定不是城里的,不是熟面孔。”
秦疏神色有些悲悯:“那,如果一直没人认领,会怎么处?”
“今天已经贴了告示,同时登报三天,若是没人认领就直接埋了。”何探长言辞间带着冷漠。
秦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便没有再问。
何探长也不想说这些晦气的事儿,便提起了霜华影,神色揶揄:“早听说你找人给霜老板拍了电影,之前还以为你是闹着玩呢,没想到还真让你干成了。”
秦疏微微扬起嘴角,丝毫没有被人调侃的窘迫,反而语气炫耀地说道:“华影本就有天赋,能让他的才华被更多人看到,也算是一桩幸事。”
何探长也爱听戏,若是那些戏曲大家都能将自己的经典曲目排成电影倒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便说:“之前就看报纸上提电影,昨天有事也没去南水湖看上一眼,那究竟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
秦疏想了想,解释道:“你可以把电影解成一连串的照片,就是用胶片把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记录下来,然后通过放映机投射到幕布上,就能像亲眼看到那些场景在眼前重现一样。”
何探长不禁感叹道:“还是洋人会玩,改天再放映你让人通知我一声,我也见识见识。”
秦疏笑了笑,满口答应,“一定一定。”
何探长见他眉目间隐含柔情,暗自摇头,年轻人就是瞎胡闹,捧戏子没什么,捧到家里可就是个笑话了。若是秦疏他老子还活着,怕是要将他的腿打断。
老秦挺会做人,活着的时候没少给他孝敬,何探长轻咳一声,语重心长道:“小秦,不是我多嘴,如今味飨居展的势头不错,事业方面已经小有所成,有些事情也要早作打算了。你婶子认识不少好姑娘,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就大胆提,回头我让她帮你参谋参谋。”
秦疏洒然一笑,“人都摆在那了,就不劳婶子费心了。”
何探长一片好心被拒绝了,心下其实有些不悦。可听他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想守着个男子过一辈子,这种不悦就变成了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