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默翻遍了手机,想找个人倾诉一二,最终把手停留在了萧正青的名字上。
【——晚点有时间出来喝酒吗?我想朋友之间聊聊。】
刚合上手机,手机屏幕就快速亮起,萧正青的名字弹出来。
【你在吃药,不能喝酒。】
【萧正青:为什麽是晚点,现在不行吗?】
不消几秒钟,就弹出了另一句。
应默刚到墓园,对现在回去毫无兴趣,最後叹息一声,关上了手机屏幕。
夏天偏雨季,湍急的雨水从天边狂泻而下,雨丝很细,打湿了A市的每一个角落,随着狂风骤作丶电闪雷鸣过後,雨水加着风灌进走廊里,拍打着应默的裤腿,湿漉漉的。
豆大的雨珠在二十分钟後渐渐变小,淅淅沥沥的雨水坠落在地,像断了线的珍珠。
应默走进雨里,凑近墓碑,雨水淋湿他的鬓角和肌肤,冰凉刺骨,微风拂过後,小幅度地瑟缩身体。
他甫一蹲下,眼前的视野瞬间阴暗了几分。
应默抬起头,却瞧见了一把黑色的大伞,挡住了他眼前的光芒。
那人就站在他身旁,衣服也透着湿漉漉的潮气,他打着雨伞,额头上不知是汗还是雨珠,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透明塑胶袋递到他面前,塑胶袋随着摇曳的风哗哗作响,装着的啤酒却纹丝未动。
应默低垂着眼睑,没接,实在没心情整理自己的情绪,只小声问道:「你怎麽知道我在这儿?」
「不是你说要喝酒的吗?」萧正青把啤酒撂在湿漉漉的地上,眨了眨眼,声音清冽的像和冰凉的雨水混为一谈,低沉又温柔,「医生说伤口不能沾水,发生什麽事了?」
应默缄口不言,这几天的烦躁在他的胸腔里奔腾不安,听到那个熟悉的人的关心,波涛汹涌的心湖被投进一枚石子,冲击着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片刻间,有温热的水溢出装满的容器,泄洪似的奔涌而出。
心脏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期待转身时是他。
一夕间,梦境颠覆,意外成真。
是喜悦,是难以言明的痛楚,更是独一无二的思念和心动。
萧正青就站在他身边,为他遮蔽风雨,在黑暗中闪耀光芒,拉着他走出黑暗。
他的眼眶灼热,鼻尖一酸,他的眼前模糊起来,心在那一刻也濡湿了。
第110章「不是说一起回家?」
细雨被风吹乱,洋洋洒洒的乱飘,雨滴「砸」向青石板,接触时溅起了一层水雾,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雨丝一阵密丶一阵疏,斜钻进伞中,溅在他和萧正青的衣衫上,染湿了萧正青的半边肩膀,湿漉漉的,和肌肤贴在一起。
「你之前总是有事没事就套路我出去,你今天有点不太正常,」萧正青没叫他离开,只和他一起蹲在地上,塑胶袋里的酒放在地上,起开一听啤酒,递到应默眼前,「我本来没想来的,担心又被你骗,给阿德打了一通电话,才知道你在这里。」
应默的心脏震了震,蓦然抬起头来,和萧正青那双淡淡的眼眸对望。
他的话没什麽情绪,不像控诉,也不像关心,就那麽平淡地讲述着自己的为什麽会突然出现。
应默接过他递来的啤酒,萧正青却没松手,攥着啤酒罐装外壳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你手上有伤,不能喝酒,这听啤酒就给叔叔阿姨吧。」
啤酒被撂在幕前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拉环扣边缘被雨水淋湿,水珠拍打着单薄的铝皮瓶身,砰砰作响,容易穿过雨的淅沥声,和心脏节拍几乎一致,听得心脏砰砰乱跳。
萧正青自顾自打开一瓶啤酒的拉环,把伞朝应默那边偏了偏,阴翳的光线遮蔽住他打开拉环的动作,只有打开啤酒的嘶嘶声。
酒液滑进喉咙,他的喉结用力耸动了几下,幽然开口:「不是说想作为朋友聊一聊吗?」
应默唇齿张合了几次,却心有犹疑,一声不吭地垂下眼睑。
巍峨的哈巴雪山,白雪皑皑,大雪积压着青松翠柏。
杉林披着厚实的雪,鲜明地耸立於雪地上,从皑皑白雪一路伸向山下的翠绿,苍穹与湛蓝的白水台交相辉映,难舍难分。
他那颗心不由如刀绞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是萧正青愿意穿越人海,给他拥抱,愿意听他诉说他始终不敢言明的过去,愿意听他娓娓道来,又不愿苛责。
那一刻,他的那颗心,猛然抖了一下,平如镜的湖泊泛起层层的微波,暖流划破寒天,掠过一丝微温,将他浑身发抖的丶几欲成冰的身体拖进炙热的火。
从前是这样,现在却并非如此。
萧正青近在眼前,用平淡的目光等他静静诉说。
人一如既往地还留在他身边,应默却摸到自己心底残留的眷念。
他清醒的是意识到——有什麽东西在他眼前从念念难忘奔向消耗殆尽。
应默心头一紧,悄悄掀起眼皮,朝身边的萧正青看去。
萧正青往後仰了仰,试图起身,又换了个动作,恢复成原来下蹲的姿势,表情略有一些不自然,嘴角抽了抽,声音有些不辨情绪。
「不是你说要和我聊聊的,现在又不聊了?」
「不是我不想说……这件事好像对於大多数来说,不值得伤心,」应默一噎,立刻缩了缩脖子,嗫嚅道,「这是件好事,但对於我来说,需要时间去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