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侯府在长安街头广招乐姬,场面火爆,队伍从街头开始拐几个弯排着,一直看不到尾。
我抱着一张古琴,压着心底的忐忑,站在队伍前方,前面还有五六十人。
如果我说我之前找不到在这世间活着的意义,那么我如今找到了——
我要到沈默的身边去,我要知道他是不是子熙的转世,我要知道他过得好不好。终此一生,即便不能和他相守,也要希望能在他身边,看着他好好的过。不奢求能回报前生他为我付出的一切,只愿能为他今生的幸福安康竭尽全力。
这两日,林玦似乎对我比较上心,有事没事都找我闲聊,我就是从他口中知道沈默的。
沉默,天仪三大异姓侯之一长安侯世子,年方十八,未婚配,痴迷书画。父亡,母寡居。沈母是先帝的七公主,当今圣上是她的叔父。
辰的失踪,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能心中默默为他祈祷,愿好人长安。
“女儿啊,你一定要选上。”我前面一个陪着来母亲低声说着,“要是被长安侯世子看上来了,那可是比进宫当娘娘要强得多。沈世子是青年才俊,比当今皇上……”
“娘——”女孩打断母亲,“当心惹从口出。人家长安侯府是选乐姬,不是选媳妇儿。您就别这春秋大梦了。”
“你这丫头,你就气死为娘吧。”母亲讪讪地说,回过头看着我笑了笑,“姑娘啊,你看我这女儿,真是……你说今天来排队的人,哪个不是冲那个去的。”
我笑笑,不说话,女孩也回过头来尴尬地笑笑。我不再多想,将注意力转到台上。
这年代的女孩,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果真都是非同一般。养在深闺,碰上通情达理的父母,就是期盼女儿找个好婆家相夫教子;要是不走运,有趋炎附势的父母,只怕是巴巴地将女儿当成往上爬的礼物那般。
心离的琴艺那么好,想必也不是出自小家。得知长安侯府要找乐姬之后,我就开始准备了,进侯府,这是我唯一的方法。有幸的是心离的琴艺留在了这身体,加上我前世学小提琴,懂乐理,就好办了。
各位佳丽使出浑身解数,在台上争芳斗艳。评委席上有三人,距离太远,我没能一一看清,只见是两男一女,其中一个评委年近五十,听说是侯府的管家。以我打探到的沈默的性格,他是万万不会到场的。
正午时分,我终于站到了舞台上。我不是没抛头露面过的人,但是我非进侯府不可,目的性太强,心情不能平静下来。我深呼吸一下,弹出第一个音时,我却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前奏弹完,整条街都静了下来,我扫视台下一眼,启唇低声吟唱:
回忆当初,多少柔情深深种;
关山阻隔,且把歌声遥遥送;
多少往事,点点滴滴尽成空;
千丝万缕,化作心头无穷痛;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契合我的心境的歌曲,对不起了,二十一世纪的前辈们,我要开始剽窃了。
自君别后,鸳鸯瓦冷霜华重;
漫漫长夜,翡翠衾寒谁与共;
临别叮咛,天上人间会相逢;
一别茫茫,魂魄为何不入梦;
我知道一切不可重来,只是如今我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不求重来,只求救赎。上苍怜我,让我隔世重生,再遇上他,一切冥冥中皆有注定。
情深似海,良辰美景何时再;
梦里梦外,笑语温柔依依在;
也曾相见,恍恍惚惚费疑猜;
魂儿梦儿,来来往往应无碍;
只怕他,对我是相逢不相识。无碍。不认得我的他,一定能更快乐一点。他对我的六年相守,不离不弃,是他上辈子最沉重的负担。
旧日游踪,半是荒草半是苔;
山盟犹在,只剩孤影独徘徊;
三生有约,等待等待又等待;
几番呼唤,归来归来盼归来。
一曲已终,余音不绝于耳,街上仍然一片寂静。我收拾心情,抱起古琴准备走下台。
“姑娘,请问芳龄几何。”一个男声喊住了我。
我回过头,看见评委席中间那个男子殷切地看着我。我想想,不知该说自己几岁,说:“你若认同我的琴音,何必知我几岁。”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慢慢走出长安街。
说我自信也好,自负也罢,我相信我能入选的,来自对词曲作者的信赖,还有心离的琴艺歌喉,以及……我的感情。
回到客栈,林玦笑问我如何,能得偿所愿吗?我笑笑。
“你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萦绕在侧,很像一个人。”林玦说话总是大人口吻,浑然忘记他只有十二三岁。
“像谁?”我问。
“我母亲。”林玦说到他母亲,语气里隐隐有骄傲的成分。
“听你这么说,我对她很好奇。”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母亲想必不同一般。
林玦笑说:“你们终会见面的。”
这是什么说法?难道林玦知道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
注:引用歌词《天上人间会相逢》,词琼瑶,曲小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