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冲出门外,我傻了眼,刘傅青伏在琴案上,已经失去了知觉,他视如心肝的瑶琴不知何时被拂到了地上,琴弦断了两根,琴身上染有鲜血。一旁的沈黛哭得梨花带雨,不知所措。
伏先生拾起刘傅青垂下的手,切脉,神色变幻难测,说:“快,送他回房。”一时间,家丁们七手八脚地把刘傅青抬回房子,路上我追着伏先生问:“先生,刘傅青的伤势很严重吗,他会怎么样?”
他看了我一眼,眼里带着几分责备,却也不瞒我说:“青受了很重的内伤,他为救姑娘,强行弹起了七绝幻音,将姑娘的魂魄从地府引回来,触犯了七绝琴的禁忌,受到反噬,承受了本应是姑娘该受的苦。”
我心中猛地一震,刘傅青!
看着我的反应,伏先生犹豫了一阵,不无忧伤地说:“姑娘不该隐瞒在下,姑娘是沈世子有缘人的事……即便姑娘不相信在下,也该相信辰公子和青对在下的信任。”说完,伏先生疾步走进了刘傅青的房间。
我呆在原地,是我害了刘傅青,是我害了他,我满心满眼都是沈默,我不相信辰公子和刘傅青对伏先生的信任,我凭一己之私,对沈默掏心挖肺,可他弃如敝履,而刘傅青为了我,不惜违反师门禁忌……这样固执的我,和前世固执的我,有区别吗?前世我为了那个不属于我的人,苦等了九年,将默默守着我的子熙视若无物,直到他为了救我身亡了才看清一切,如今我转世重生,把皮囊一模一样的沈默固执地当成子熙,无视刘傅青的存在,为什么我永远转不出这么一个怪圈?!
前方,简丹搀着哭得不成人形的沈黛走了过来,沈黛在我跟前站稳了,扬手给了我一巴掌:“如果我二哥和刘傅青有事,我决不饶你。”简丹愣了一下,伸出来想拦住沈黛的手僵在半空。
我捂着脸,眼泪终于滑了下来。我不痛,我是心疼沈黛,我失言说出刘傅青和芙蕖的兄妹关系,将她那份来不及成熟的感情推至绝境。我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心知她对我的信任和依赖已荡然无存了,这个心坎,我们再也过不去了。沈黛,对不起。
沈黛恨恨地走开了,我蹲在墙边,默默地流泪,简丹叹了口气,扶着我的肩膀说:“世子没事了,他明天会醒过来的,不要担心,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你经此一劫,也元气大伤了,不要再悲伤过度,伤了肺腑。我进去看看刘傅公子,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深蓝色的夜空,万里无云,繁星满天,独不见主角。泪痕风干,脑筋慢慢清楚,寒冷开始袭来,寒冷如一条蠕动的虫子,从脚心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爬,爬过脚背,爬上小腿、大腿,一直到腰,一路向上……我抱着自己的手臂,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困难地抬起手抚摸脸庞,摸到一层冰霜,我惊了,我怎么了?
挣扎着站起来推开了刘傅青的房门,整个人扑通一声倒在门口,意识仿佛凝滞,却依然清醒着。简丹倒抽了一口气奔了过来,扶起我惊惶地说:“不好了,伏先生,心离的寒毒作了。”
“快,把姑娘扶起来,我给他施针。”伏先生抛下刘傅青,走了过来,我气若游丝地阻止他们:“不要,救刘傅青要紧。”
简丹将我扶了起来盘腿坐着,知我固执,她又解释道:“刘傅公子已经施过针了,离儿你的寒毒若作过久,会使血液凝固而亡的。”同时伏先生执起一根银针,手法娴熟地扎入我身上的穴位,每扎一处,寒冷就被驱走一处,转移到其他地方。伏先生手起针落,不消一会儿,我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大刺猬,而全身的冷意被逼到了一个尖锐的点,聚集到我眉心的胎记上,冷到极致,似乎要冲破眉心胎记那片酷寒的皮肤。最后,伏先生执起最后一根银针,准确地对准我的百会穴一扎,瞬时间,似乎听到啵的一声,寒意如同破土的种子一样从皮肤里层冒了出来,一丝一缕,像抽走了我身体里的某些东西。
终于,体内的寒意被全部拔除,我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伏先生松了一口气,开始一根根取走我身上的银针。一旁的简丹也如释重负,对我笑了笑。
针对我身体的又一变化,我问眼前这两个知情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伏先生闭口不谈,简丹开口说:“你的魂魄虽然在地府被七绝幻音召回,但是地府阴气极重,你受到至阴的寒气的伤害,寒气聚集在你的体内,成了寒毒。”
“那……我也后也会这样,无药可医?”我问。简丹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我无奈地笑了:“先生,刘傅青的伤势如何了,我可以看看他吗?”两人知趣地退出了房间,临走,伏先生还不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刘傅青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眉头紧绷。怎么会这样,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只不过眨眼间,他就由一个鲜活的生命变得如此脆弱不堪,好像一口气提不上来,就会离我而去。我颤抖着手拂过他柔和的脸部轮廓,他低低地痛苦呻吟一声,我紧张地缩回手,心里默默地说,刘傅青,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