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泠想起十日前,在那普济寺后山,太子夜半闯进她厢房说的那些话。
她不愚钝,相反,薛泠很聪慧。
只是在太子跟前,她唯有装愚钝,方能蒙混过关。
可现在……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信件,只觉得如烫手山芋,只是这烫手的山芋格外地诱她,尽管烫手,她也舍不得放下。
薛泠心下难以做下决定,她低着头,就这般瞧着那些信件。
见她不说话,谢珩约莫猜到她在顾忌什么,轻嗤了一声:“崔夫人怕孤便算了,这些死物,你也怕?”
他这话带着几分冷意,薛泠抬起头,恰恰对上他双眼。
太子眼睛仿如深潭,水面静谧,内里却是深渊,薛泠不过一眼,便心生惧意。
她起了身,对谢珩行了个大礼:“薛泠多谢殿下相助。”
薛泠其实还有些话,只到了嘴边,她便咽回去了。
就当她是小人,占了太子之宜,报恩的话,她是万不敢轻易说。
她怕说出口了,自已却做不到,那还不如不说。
谢珩看着跪在地上的薛泠,并未出手扶她起身。
啧,这般小气谨慎,报恩的好话也不说半句。
“起来吧。”
夏日炎炎,船舱内放了冰,画舫内不见半点闷热。
薛泠起了身,正想告退,才发现画舫缓慢行在河中。
她双眸掠过惊愕,但只一瞬:“殿下,您要去何处?”
虽只有一瞬,太子却是瞧见了:“你要问的怕是孤想到你去何处吧?”
心思被拆穿,薛泠面上震惊,手心却出了几丝汗。
“臣妇只是不曾游过画舫。”
听到她这话,太子看了她一眼,“崔钰不曾带你游过?”
“……不曾。”
虽然知道了太子并无羞辱嘲讽她之意,可听到他这般问,薛泠还是免不了觉得有几分难堪。
未嫁进武阳侯府前,她和崔钰的婚事本就诸多议论,这上京不少人都等着看她嫁进侯府后的笑话。
成婚这三年多,崔钰在外给足了她面子,和她做起了夫妻恩爱的戏码,倘若不是崔钰拿她当陆雨薇的垫脚石,她也尚能忍下一二。
那二十七封信里,除却崔钰和陆雨薇两人互诉衷情,更有崔钰向陆雨薇承诺将来必会迎她入府,娶她薛泠,不过是权宜之计。
况且,换了旁人,崔钰带着陆雨薇进侯府,难免闹得天翻地覆,只她薛泠不会。
为什么不会?
崔钰在信上言:薛泠爱我至深,她必能为了我忍下你,况且诚意伯府式微,她便是想闹,怕也要顾忌薛谌一二。雨薇,外头的人都在说薛泠高攀我,等着看她笑话的人那般多,她为了自已的脸面,以后也断然不会为你我之事闹起来。
这般无耻的算计,无异于是让她成了彻彻底底的笑话。
薛泠知道太子不会这般无聊,将那些信件看完,可如今,他确确实实知道崔钰对她不好。
在他面前,薛泠做不来在他人面前那般从容镇静。
失神间,薛泠听到太子又问了一句:“薛泠,打算何时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