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差点破功跳起来，关键时刻硬生生忍住了，心里有些遗憾没带齐云楼一块来。
祝雨不知她的心理活动，砰砰砰磕了几个头才道：“听说小姐在寻识字的下人，我与霜儿、雪儿从小便跟随先生启蒙识字，也学过一些看账管家的本事，若小姐需要我们三人愿意签下卖身契为奴为婢，只求您让我的两个弟弟可以继续我保持自由身。”
她说着说着便满脸泪水，再次磕了几个头，又用力拉扯两个妹妹的衣襟：“霜儿，雪儿，还不快给小姐磕头，告诉小姐你们都愿意。”
满月只听她前面一大段时便没忍住微微皱眉，余光瞟着两个男孩，只见他们被姐姐推到后面便站在那，直愣愣地看着亲人为了自己跪下求人，连表情都没动弹分毫。
她心中便觉得不喜，正准备让三个女孩起来，却听右边那个女孩朗声道：“小姐姐，我听到王掌柜的说，您愿意以长工契约雇人，我不愿意卖身为奴，您能雇我做长工么？我能读四书，算数也是兄弟姐妹中最好的，针线女工也拿得出手……若您需要我做别的活计我也愿意学。”
她抬起脸来看向满月，眼中也有晶莹闪动，却执拗的始终不曾落泪，不过满脸的恳求之意倒是掩饰不住。
满月还没说，祝雨已经用力揪住妹妹的手：“霜儿你在说什么？你不肯做奴婢，难道让祝家的男孩儿去当奴隶吗？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祝霜任由姐姐将自己摇的晃来晃去，语气麻木地道：“四姐，这一路上为了护着七弟和八弟，你让我们让吃的，让穿的，让住的地方……这些我都能让，可小娘去世前让我过誓，此生绝不重蹈她的覆辙，所以唯有此事我不能答应。”
祝雨用力推她：“小娘小娘？你别忘了，我母亲见你可怜才将你记在名下抚养，让你如嫡小姐般学习、吃住，如今她，她已经……”她的嘴唇哆嗦着，到底说不出母亲如今的境遇，“只求保全两个儿子，你竟然要恩将仇报？”
祝霜咬着牙道：“我可以将月钱拿出三分之二供七弟八弟生活，四姐，我会好好做工，求你不要逼我签卖身契。”
祝雨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妹妹，又急切地看向满月，大大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个意思：害怕满月会因为妹妹“不听话”而生气不要他们。
满月倒也能理解她的恐惧，他们都是因罪被卖，若满月不签下他们，他们也依旧要面临被其他人挑选的命运，换个买家来就未必有她这样看起来好说话了。
想了想，她终于开了第一句口，是问祝霜的：“你虽然不想卖身为奴，耳可你如今的身份似乎也没得选。”
没想到祝霜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我打听过此事，我们姐弟几人因年纪小，虽被卖却并不入官奴，只以后不得科举出仕，亦不可捐官受封，只做工的话，若无作奸犯科之举，并不强求一定入贱籍。”
她回答时口齿清晰条理分明，态度虽谦卑却并不自轻自贱，满月对她的感官渐渐增长，但扫了一眼祝家其他几个，她理智的没有将这份好感表露出来，故意没再理会祝霜，只道：“你们几个先起来吧，我不习惯别人跪着与我说话。”
三个女孩不久前也锦衣玉食的养着，听了这话都有些高兴，连忙都站了起来，只是祝雨却故意牵了最小妹妹的手，与她眼中的“刺头”站开了一些，好像在用这种方法向满月传递“我们与她不一样”的信息。
满月假装没看到这些小动作，冲最小的祝雪招招手，问：“你多大？”
祝霜怯生生回答：“我还有两个月满十岁。”
比藕花还小，也是可怜，满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本想问问这孩子的意见，现在却觉得她还这么小，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便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吧。”
说罢她就出了房间，一眼看到王掌柜就在不远处候着。
对方也看到了她，立刻便走了过来，堆着笑容问：“满掌柜可还满意？”
满月沉吟片刻，回道：“最大的那个女孩并不愿意弟弟们卖身为奴，这种情况昌隆号会如何处理？”
王掌柜倒也实诚：“他们是因罪受罚，哪有那么多愿不愿意？不论满掌柜要不要他们，昌隆号自然有调理人的法子，送到买家手中的人定是服服帖帖认了命的。”
他没有细说，满月也能想到所谓调理人的法子绝不温和。
她不免有些踌躇，若遵从本心，那其余几个祝家人只怕要吃苦，还都是孩子呢，她还没心硬到那个程度。
她回望一眼房间，几个祝家的孩子不敢乱走，乖乖在那里等着，祝雨揽着两个弟弟似乎正在安慰，最小的祝雪站在她身旁有些无措的样子，唯有祝霜立在窗边，似乎一直看着她这边的动静。
不知为何，满月想到了刚刚来到大虞朝那几年的自己。
罢了罢了，就当日行一善吧。
满月便对王掌柜道：“姐弟几个我都愿意签长工契约，不过只签一年，他们到底太小了性子还没定，若是不合适之后我不会再续约。”
王掌柜微微皱眉：“若只签一年昌隆号这边收的费用就要高一些了。”
“为何？”
“既是因罪受罚，自然不能一年后就让他们自由自在，人送到了昌隆号这里，我们就得一直关注着，若一年后您不再续约，我们还得将人带回来重新调教再贩卖，费的心思比一锤子买卖要多得多。”
满月觉得有道理，又问了费用，盘算一番觉得还能接受，便点头应了。
王掌柜即可便要去准备相关文书，满月却拦主他：“这会还有年纪在十二到十五岁的人可买么？要手脚干净利落人也周正的，若有带过来让我试试，合适的话我要买下几个。”
眼看着可能再多赚一些，王掌柜笑容更热情了，连连道：“有的有的，您先喝茶歇一会，我去将人带来。”
满月又拦了他一下：“你寻个理由，别说是因为我，把那个叫祝霜的女孩子单独带过来，我要问几句话。”
“行，您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