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时辰飞快，临下班前，张生从楼上下来结算今日工钱。
五十枚铜元，林雪棠眉开眼笑收入怀兜，又道了声：“多谢张先生。”
张生摆摆手，心中有些不好意思，但脸上却不再烫。
他心想，倒真是奇怪，难道自己能坦然接受被人尊称先生了吗？
他又摇摇头，怎么能这般厚颜无耻，学问没达到，倒早一步成为先生。
林雪棠看着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诙谐风趣。
她拿着东西先一步离开。
下午五点，因今日放晴，出了邮局大门，仍觉一片晃眼。
林雪棠走在路上，计划待会儿要买的东西，有蒸笼，有纸笔，有白米……
电车穿过街道，洋楼西房逐渐倒退离去，从光耀繁华最终驶回老县城区。
林雪棠下了电车，往前百来米，就是一家杂货店。
店门半敞，能清楚地瞧见里面。
林雪棠买了五斤大米，一斤小咸鱼，外加一个蒸笼，花费二十三枚铜元。
她提着东西往家走，稍时，遇见一家书店。
此时，暮色苍茫，她迟疑片刻，迈步走了进去。
整间书店幽仄简陋，柜子靠墙而立，各式各样的书籍，肆意摆放。最前面是一排玻璃柜，里面摆放着钢笔，包装盒随意放置一角，杂乱无章。
掌柜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身子倾斜，眼镜顺着鼻梁下滑，他看了眼人，又低头看报。
林雪棠只低头细细查看，最终瞧上一支钢笔。
“掌柜，这支钢笔多少钱？”
掌柜放下报纸，用余光扫了眼：“金星牌的钢笔，四元钱。”
林雪棠不由得咂舌，这价格太贵了，一元钱就是一银元，整整四枚银元，她又低头看向其他的。
掌柜站起身，他打量林雪棠穿着，褂子棉袄，多处补丁，不像是有钱有文化的人，估计是对写字钢笔好奇，说：“别看了，都不便宜，最少也得两元。”
林雪棠只好收回目光，这钢笔她暂时不能买，身上的钱财有两枚银元两百多的铜元，虽足够买下一支钢笔，但日后却只能光喝白米粥。
其实还有种价格实惠的选择，就是用毛笔，林雪棠不会写毛笔字，只能放弃。
她眼眸闪烁，忽然想到一点，迟疑道：“掌柜，请问店里可有铅笔？”
掌柜挺有耐心，从柜子底下翻出一盒铅笔。
“一支十枚铜元，一盒有十支，买一盒只要九十五枚铜元，你要多少？”
林雪棠拿起铅笔欣赏查看，这时代的铅笔包装，以简朴为主，中间用硬纸张环绕，正面印着商标“長城鉛筆”。
林雪棠抽出三只，付了枚三十枚铜元。
买了笔，自然也要买纸。
雪白纸张的进口笔记本，需要一枚银元。
薄薄的线装小册子，也要十枚铜元。还有一种白纸，四开大小，一枚铜元一张。
一张拆开可以当好几张用，最划算。
林雪棠要了十张，掌柜眼神都变了。
他说：“你买这些东西，是给自家男人用？”
林雪棠摇头，说：“我自己用。”
掌柜不以为意说道：“你一个女子，能认识什么字。”
林雪棠只笑了笑，不应语，付了钱，提着东西，转身就走。
掌柜拿起报纸，“啧”了三声，嘲讽一句：“女子花钱这些东西，无德无才，不懂得勤俭持家。”
林雪棠自然听不到这话，她数了数，身上剩下一百六枚铜元。
这钱，可真不经用。